無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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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蒙蒙笑笑，毫無心理障礙地挪動腳步，蹲在他的腿邊，仰着頭，使勁地搖晃着他道：&ldo;小禦禦爺師兄你告訴我嘛，告訴我嘛，求求你了。&rdo;林禦嘴角抽搐了幾下，心道，這也算求啊，他搖搖頭，推開她使勁搖晃着他的手道：&ldo;好了好了，告訴你了，别把我搖下去了。&rdo;&ldo;嗯嗯。&rdo;麥蒙蒙一臉好寶寶的模樣等着他說。林禦皺着眉頭猜測道：&ldo;我覺得，他可能是不敢用吧。&rdo;&ldo;不敢用？&rdo;&ldo;嗯。&rdo;林禦望向遠處，緩緩道，&ldo;我們都知道，在你之前有一百六十位護衛前來诏國保護他，那些護衛應該和你一樣，盡忠職守，肯定也為太子黎帶去過好的生活，至少有護衛的那些日子，一定是衣食無憂的。&rdo;麥蒙蒙點頭，這是自然的，猕國的護衛有多麼忠心全世界人民都知道。&ldo;可是，那些護衛無一例外地都死去了。&rdo;林禦繼續道，&ldo;那麼在侍衛和侍衛交替的這段空白的時間裡，太子黎是怎麼生活的呢？一個人被困在孤島上，期待下一個護衛的到來，那下一個護衛什麼時候來呢？一年後？兩年後？會是什麼樣的人？來了呢？什麼時候會死？一個月？兩個月？任何人，在這種期待和絕望之下，都會被磨得失去信心，失去勇氣，就算你麥蒙蒙武藝再高，給他再好的生活，又怎麼樣？在他的眼裡，這一切都隻是一時的，你遲早會死。&rdo;&ldo;所以，他選擇不接受？&rdo;麥蒙蒙輕聲問。林禦點頭：&ldo;不接受，也比接受後又失去好。&rdo;麥蒙蒙聽完後，第一次沉默了。原來是這樣啊。麥蒙蒙轉頭，望向小木屋的方向，深深地皺起眉頭。林禦難得沒打斷她，隻是凝視着她，擡手，伸向她的額頭，輕輕地揉了幾下。麥蒙蒙轉頭，圓圓的眼睛帶着不解，單純如她，這時也能感覺到，林禦的那種特有的溫柔。雖然很少展現，可每每一展現，總會讓人舒心得有些微醉，讓她忘卻煩憂，安心地伏在他的膝頭，靜靜地睜着眼睛，哪怕眼前夜色濃濃，也覺得一片明亮。深夜，麥蒙蒙失眠了，她睡在三條闆凳搭起來的木床上，睜着眼睛，望着窗外的月亮，想着林禦剛才說的話，越想越覺得太子殿下太可憐了。三條闆凳睡得極不舒服，她坐起來，靠着木牆閉目養神，房間裡另外兩道呼吸聲清楚地傳進她的耳朵，啊白白似乎睡得很熟，呼吸聲平穩而規律，太子黎的呼吸聲很小，斷斷續續，似乎連睡覺都戰戰兢兢的。不會又睡在地上吧？麥蒙蒙皺眉，站起身來，悄悄地推開裡屋的房門，隻見黎爾真的蜷曲着，裹着他的破床單，睡在地上。麥蒙蒙輕輕走近，蹲下身來，深深地望着他，隻有睡覺的時候，他才露出半張臉，和幾縷發絲。偶爾在眼皮下滾動的眼球說明他在做一個激烈的夢，緊緊皺着眉頭，說明他在夢中也不安穩。他在怕什麼呢？是怕诏國的迫害，還是怕再一次一個人留在孤島上？麥蒙蒙一邊想着，一邊抱起黎爾将他放上檀木香床，卻沒想到，他一接觸柔軟的被褥就立刻驚醒，吓得坐了起來，睜大眼睛使勁地看着麥蒙蒙。麥蒙蒙也被他這樣忽然坐起來吓了一跳，兩人對望了半天，麥蒙蒙揚唇一笑，輕聲道：&ldo;殿下，我看見你的臉了哦。&rdo;黎爾一愣，原來他剛才快速坐起來的時候忘記裹被單了，他連忙扯起身下的被單，手忙腳亂地将自己裹起來。&ldo;殿下，我睡不着，能和我聊聊天嗎？&rdo;黎爾依然縮在床角内側，一聲不吭地埋着頭，麥蒙蒙也不管他聽沒聽見，便自說自話了起來：&ldo;殿下，你知道我見過我父親幾次嗎？&rdo;&ldo;才十六次哦，每次見面都是短短幾天，他很少有假，他和我說，他要保護我們國家最重要的人，因為有那個人，猕國的百姓才能過上安定的日子，所以他保護了一個人，就等于保護了全國很多很多人，這是榮譽，家族榮譽。&ldo;殿下，你知道什麼是家族榮譽嗎？我想你一定知道的，因為當年你也是為了我們國家才來诏國當質子的啊。我覺得你是個了不起的人，能保護你，也是我的榮譽。&rdo;一直沉默的黎爾忽然開口，輕聲問道：&ldo;死也是榮譽嗎？&rdo;&ldo;如果是為了保護你而死，那當然是。&rdo;黎爾靜默了一會兒，又道：&ldo;你也會死，很快。&rdo;&ldo;不會的，我還要把你平安帶會猕國。黎爾第一次擡起頭來問：&ldo;回得去嗎？&rdo;&ldo;回得去的，一定能回去。&rdo;黎爾垂下眼，靜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又猛地搖頭道：&ldo;不可能，不可能可以回去的，不要給我希望了。&rdo;&ldo;這不是希望，是諾言，我以麥家的榮譽發誓，我麥蒙蒙一定帶你回去！相信我！&rdo;清晨，麥蒙蒙打着哈欠腰酸背痛地從三條闆凳上滾下來，舒展了一下筋骨，全身的骨骼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ldo;哎喲，受不了了，一會兒再去太子府搬張床來。&rdo;麥蒙蒙扭着脖子自言自語道，轉頭就見右邊的房間裡啊白白正躲在門後偷看她，一見她望過去就連忙縮在門後，露出一隻眼睛繼續偷看。麥蒙蒙眨眨眼睛有些不解，再一轉頭，左邊的房間裡，太子黎也披着床單躲在門後偷偷瞅着她，她抓抓頭，奇怪地問：&ldo;你們鬼鬼祟祟的幹嗎呢？&rdo;太子黎自然是不說話的，啊白白依然躲在門後，特别糾結地攪着手指頭，昨日被林禦幾句反問之後，她想了一晚上，還是沒想通這到底是不是幻覺。&ldo;哎，别躲門後了，都出來吧，早上陽光可好了，我們把前幾天搬來的栀子花種起來吧！&rdo;麥蒙蒙從地上跳起來提議道，可惜躲在門口的兩個家夥都沒贊同。麥蒙蒙隻得點名：&ldo;啊白白，走啦。&rdo;&ldo;好。&rdo;啊白白跟在麥蒙蒙身後走出去，黎爾直直地望着兩人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他慢慢地挪步到窗口，窗外的陽光刺眼得讓他擡起手，用被單擋住眼睛，眼前暗了一些，他猶豫了一下，又往窗口靠近兩步。窗外傳來麥蒙蒙歡快的聲音，她和啊白白正商量着栀子花要種在哪裡，兩人比畫了半晌，像是終于做了決定，麥蒙蒙轉身不知走去了哪裡。黎爾稍稍探出一點頭，尋找她的蹤影，沒一會兒就見她搬着一摞大花盆過來，啊白白連忙上前想要幫一把，可她卻讓了開來，讓她别動，省得弄髒了衣服。黎爾發現，她總是這樣，很體貼地包攬一切髒活重活，将身邊的人保護得很好。是個很溫柔的人呢，隻是，這樣溫柔的人，能陪伴他多久呢？想到她可能很快會消失，他便緩緩垂下眼，腳步向後，一步一步的，又退回陰暗的房間裡。&ldo;殿下。&rdo;就在他快要轉身的時候，麥蒙蒙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她快步跑來，帶着陽光，帶着溫度，帶着風，來到窗邊，笑容燦爛地望着他說：&ldo;殿下，能幫我們一起種花嗎？&rdo;黎爾輕輕地握緊雙手，咬了咬嘴唇，猶豫着不知道是否該答應，可還沒猶豫好，那全身都是蠻力的家夥不由分說地拉過他，将他拎出窗外，整個人暴露在夏日的豔陽之下。黎爾緊緊地閉上眼睛，用被單将自己包得緊緊的，雖然他還是很怕陽光，可這一次，他卻沒有後退，因為他無法後退，那人，正緊緊地抓着他的手，不給他逃跑的機會。而他，也隻是稍稍掙紮了一下，便任由她抓着。&ldo;殿下，麻煩您把泥土填進花盆裡，不要填太多哦，填到這裡就好了。&rdo;麥蒙蒙塞給他一把小鐵鏟，指着花盆三分之二深的地方跟他說。黎爾看看手裡的小鐵鏟，看看地上的花盆，想也沒想，就蹲下身來，将平台上倒着的黃土一塊一塊鏟進花盆裡。&ldo;不是這樣，先在花盆底部放一些雜草和肥料，土鏟進去後還要戳松一點，像這樣。&rdo;麥蒙蒙一邊說一邊搶過他手裡的鐵鏟示範了一下，然後轉頭問，&ldo;懂了嗎？&rdo;黎爾點點頭，拿過鐵鏟再一次開始重新作業，嚴格按照她的示範做。麥蒙蒙滿意地點點頭，誇獎道：&ldo;不錯，殿下好聰明哦，一教就會。&rdo;一直在一邊不吭聲的啊白白忽然也拿起了花盆，照着她剛才說的那樣填了一盆土，然後睜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麥蒙蒙望着她問：&ldo;幹嗎？&rdo;啊白白癟了癟嘴唇，依然看着她，眼神固執。麥蒙蒙嘴角抽了抽，猜測了一番，幹澀地誇獎道：&ldo;聰明！啊白白最聰明。&rdo;啊白白聽了這話開心地笑了起來，又一次捂着雙頰，心中驚歎道：小禦，我終于想清楚了，這不是幻覺，這就是真愛啊！不遠處的林禦&ldo;阿嚏阿嚏&rdo;連打了兩個噴嚏，青檬拿起披風走過去為他披上：&ldo;少爺，小心感冒。&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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