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我六點半起床出去鍛煉。做了準備活動後,沿着人行道跑了半個小時,又快走了半個小時。我長期失眠,但不敢吃安眠藥。媽媽當年換了多種安眠藥,每次用一陣子就失效。跟她在一起時,我總是提心吊膽,生怕她連續幾天睡不着。那樣的日子我不想重複。怕對安眠藥産生耐藥性,我隻能寄希望于鍛煉。到美國後我每天跑步。失眠問題沒有多少好轉,甚至在媽媽去世後進一步惡化。但我相信,如果不是堅持跑步,我恐怕早已經瘋了或死了。
在清晨陽光和新鮮空氣的沐浴下,跑出一身汗,心情會輕松舒暢一些。這是我一天中感覺最好的時刻。
我洗完澡回到房間,順手帶上門。剛把内衣穿上,門突然被推開,蒂尼思的兒子傑弗瑞站在門口。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他已經竄了過來。他隻有十五歲,但比我高出一大截。這麼個又高又壯的黑人小夥子突然緊貼在我身邊,我吓昏了,沖口用中文喊道:“你要幹什麼?”
他沒有看我,眼睛緊緊地盯着我的書桌,用右手捂着右耳朵,頭往右邊歪,不停地蹦着、笑着、嘟囔着。過了幾秒鐘,我才回過神兒來。他并沒有要侵犯我的意思。我改用英語問:“你到我房間來做什麼?”他沒說話,也不理睬我,繼續歪着頭蹦着、笑着、嘟囔着。他的笑很怪異。另一種恐懼襲上我的心頭。
傑弗瑞的外婆來到門口,說了聲對不起,走進來把傑弗瑞拉了出去。
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兩年前我第一次來看房時,傑弗瑞還沒有現在這麼高。他在媽媽身邊捂着耳朵不停地蹦。我跟他問好,他不理我,接着蹦。我笑着對蒂尼思說這孩子看起來很害羞,她沒說什麼。這兩年間,我早出晚歸,很少跟他碰面,也沒跟他講過話。仔細想想,他好像的确不大對勁。看那樣子,可能是有什麼病吧。我想不出個所以然。沒人跟我講過蒂尼思有什麼病或這孩子有什麼問題,我也不想多嘴多舌地亂打聽。
我吃完早飯便去了學校。自從來到b大,我幾乎天天都泡在學校裡,沒有周末,沒有假期。我必須盡快恢複以前的生活規律。我住得離學校不遠,走路三十分鐘就到。一路上我腦子裡全是蒂尼思家的幾個人。夫妻離異,身染重病,孩子又有怪病……是不是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有這麼多痛苦?是不是人生注定要飽受煎熬?
到了辦公室門口,我拿出鑰匙,插進鎖孔,盯着門鎖上方的那小幅黑白漫畫發了一會兒呆。一群牛在狂奔,下面題了一行小字:asifeverybodyknowswheretogo。簡直就像專為我畫的一樣。我在狂奔,卻不知道目标是什麼,更不知道歸宿在哪裡。畫紙明顯泛黃,想必貼在這裡很多年了,二十年?五十年?當初貼它的人是不是也跟我一樣迷茫?他或她現在已經步入中晚年了吧,有沒有弄清目标和歸宿?這麼多年來,這裡進進出出若幹學生,是不是也有人跟我一樣會時不時盯着它發呆?
我們辦公室五個人中隻有費爾德和我是同期入學的,另外三個人入學都比我們早。他們來無蹤去無影,隻是偶爾來拿點東西或待上一小會兒。我經常幾周、甚至幾個月才見上他們一面。搞不清楚他們平時都待在哪裡。我們系博士生畢業的平均時間是六年半。熬上七、八年才拿到學位的大有人在。這些人有他們不為我所知的世界。也許他們平時待在家裡?或者邊工作邊寫論文?費爾德喜歡泡在圖書館或機房。多數時間,辦公室裡隻有我一個人。
出乎意料,今天費爾德在。看我進來,他把翹在桌上的兩條腿拿下來,轉過身來跟我打招呼。他滿臉倦容,眼睛裡充滿血絲。我問他是不是又沒回家睡覺。他苦笑着說,幫教授做的東西快到截止日期了,沒辦法,隻好連夜幹。我把背包放下,去了機房。時間還早,機房裡隻有一個人。我選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我喜歡這個位置,可以時不時看看窗外的藍天白雲綠樹發發呆。
希望今天能靜下心來做點有用的事。
開機後,我習慣性地打開郵箱,一眼看到已經四年沒有見到但曾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周密。我的心緊跳了一下,打開他的郵件,隻有一行字:
“你還好嗎?我已經讀完ba,現在k城工作。”
k城,來b大開車隻要一個多小時。他竟然跑到這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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