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師……”陳華腦子裡轟然一響,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盛老師你心中隻有祖國和人民,隻有發展社會主義事業嗎?那我呢?……我呢?”他既感覺不到自己臉上蜿蜒着往下淌的熱意,也聽不見自己的大嗓門兒在喊着些什麼東西。“盛老師,我呢?”哀怨的尾音微微上揚,幾乎要淹沒在四周嘈雜的聲音裡。顧淩霄望着淚流不止的陳華,突然就有了一種沖動。“讓讓!讓讓!”火車已經開始動了,顧淩霄卻丢着行李獨自穿過火車上的人群。她在周遭人詫異驚愕的目光中飛奔,在列車員的怒吼聲裡一把拉開了車門,跳了下去。在月台上翻滾了也不知道幾圈才停了下來,顧淩霄一爬起就朝着陳華的方向跑了回去。陳華還在原地,整個人都懵着的他甚至還沒想明白顧淩霄怎麼忽然就從窗戶前消失了。顧淩霄按着自己膝蓋輕喘了幾秒。她深吸一口氣直起身來,對着語無倫次說着“你、行李、火車……”的陳華道:“你對我來說和祖國人民一樣重要,你也是我想發展的社會主義事業……”“……如果我這麼說,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句話?”其實顧淩霄并不拘泥于誰先告白這種問題,她隻是覺得因為自己一句話就從臉燒到脖子,又從脖子燒到耳朵尖尖的陳華很可愛。她承認自己有逗弄陳華的意思,但她想自己就算逗弄逗弄陳華也可以吧?畢竟她已經決定要接受陳華的心意,這一生與陳華共度了。首都她要去,科研她要做,她的事業她永遠不會放棄。陳華要樂意跟她走,她就帶他一起到首都。陳華要不樂意跟她走……陳華要不樂意跟她走,那必定是為了他父母。把陳華父母帶到首都不算容易,但也還難不住顧淩霄。最多就是時間的問題。顧淩霄也不嫌這有什麼麻煩:既然選擇了愛人,那麼為愛人排憂解難就是身為另一半該做的事情。她不會因為遇見一點點可以排除的小困難就退縮。“盛、盛老師……”陳華還傻站着,他花了快有十秒才後知後覺地像隻受驚的兔子差點兒原地起跳。“我我我我我我——”咽了口口水,又揪了揪自己臉蛋兒、擰了擰自己大腿,直把自己臉都給揪紅了還說自己感覺不到痛的陳華看起來比平時更耿直憨厚了。拿這樣的陳華沒法,顧淩霄幹脆自己走過去踮起腳,捏着陳華的下巴命令道:“還差一句話,快些。”顧淩霄捏着陳華下巴的手并不重,那溫熱但因為勞作而算不上特别柔軟的觸感卻比任何疼痛都要來得讓陳華震撼。金魚張嘴那樣開阖兩下嘴巴,陳華怯聲道:“盛……盛老師,你願意做我的、”口吃了一下,陳華在周圍人的注視下結巴道:“我的愛人嗎?”顧淩霄大方地彎了眉眼,吻了陳華的面頰一下。“我願意。”陳華應聲倒地,差點兒沒摔裂後腦勺。周圍的人沒見過這麼沒出息的大個子,也沒見過這麼豪放的大姑娘,一個個牙疼似的龇牙咧嘴。顧淩霄不管這許多,拉起陳華就往月台外走。橫豎她已經誤了火車,再晚一天回首都也行。就是行李她得請上一趟火車上的列車員代為保管一下,現在她得去找地勤幫忙聯系列車員。“盛老師,我們這是要去哪兒?”陳華捂着腫起個大包的後腦勺。“去一個你沒去過的地方。”顧淩霄從來說到做到,在這之後她從很多意義上讓陳華去到了他從未到過的地方。陳華先是随着顧淩霄輾轉到了首都,随後在首都和顧淩霄領了證兒,擺了兩桌家常酒菜成了顧淩霄的小煮夫。别家科研人員帶家屬那都是當家的帶媳婦兒,顧淩霄這種老婆帶老公的倒是頭一回。起初看好戲和嚼舌頭的人不少,然而随着陳華考上首都大學,顧淩霄的科研成果舉世震驚,這些質疑的、看好戲的目光全都成了欽佩與豔慕。很快,當改革開放的春風吹向整個大陸時,陳華的父母也搬到了首都,和兒子兒媳做了鄰居。顧淩霄因為專心科研沒有生子,陳華和陳華的父母也沒有逼她——總理夫婦也沒有生孩子啊,人家不照樣恩愛幸福?可見維系夫婦的不是孩子,而是彼此之間的感情。這一世顧淩霄與多位科學家合作,不到四十歲就與這些科學家們一起解決了華國的糧荒問題。到了她四十五歲時“盛愛軍”三個字已經被寫入了教科書之中,就排在“水稻之父”的旁邊,被稱為“養殖之母”。六十歲的時候延遲退休的顧淩霄終于正式退休了。但不到兩個月她就被返聘回來,帶着老公陳華與科研團隊飛往了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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