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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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生暗暗地吸了一口氣。想起龍相那瘋狗一樣的脾氣，其實他也打怵，但怵歸怵，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因為這不是小事。丫丫一輩子的喜怒哀樂，全看今天這一席話了。&ldo;我聽家裡人說，你要娶丫丫？&rdo;龍相将眼皮向上略擡了一分，勉強算是正視了露生，&ldo;沒錯。我都二十了，該讨老婆了。下午你和丫丫幹什麼去了？我一不在家，你倆就偷着出去玩，王八蛋，背叛我。&rdo;露生轉身面對了龍相，擡手握住他的肩膀輕輕搖了搖，想把那他一雙眼睛搖開，&ldo;龍相‐‐&rdo;龍相果然睜開了眼睛，但是不等露生把話說下去，他那腦子裡又轉過了新念頭，&ldo;哎，我有表字了，叫作雲騰。我自己想出來的，怎麼樣？就是這兩個字都不大好寫，要不然你再給我想個好寫的？算了算了，不好寫就不好寫吧，反正也用不着我自己去寫這兩個字。&rdo;露生握着他的肩膀不松手，仿佛兩邊肩膀是他的靈魂所在，握住了肩膀，便能直擊他的心靈，&ldo;别打岔，龍相，你聽我說，你不能娶丫丫。&rdo;龍相閃動着睫毛，顯出了一臉挺漂亮的傻相，&ldo;為什麼？&rdo;不等露生回答，他又說道：&ldo;徐叔叔也說我該娶妻了，我說我想娶丫丫，他說我又不用攀着丈人登高枝，盡管想娶誰就娶誰，隻要姑娘是個好姑娘就行。我想丫丫雖然是笨了點兒，可也不是特别笨，對我也挺好，長得也不賴，幹脆就是她吧！還方便，給她換一身紅衣服，我倆把天地一拜，直接進屋入洞房。&rdo;露生盯着龍相的眼睛問道：&ldo;龍相，如果是我求你，求你别娶丫丫，你能答應我嗎？&rdo;龍相一愣，&ldo;什麼意思？我不娶，你娶啊？還是你怕我和丫丫結了婚，就不和你好了？不會，丫丫對我好，你也對我好，我怎麼會娶了丫丫就不要你？你是個男的，我沒辦法。你要是女的，我把你也一起娶了，讓你做大，丫丫做小。反正丫丫也不會吃你的醋，你比丫丫聰明得多，管家肯定比她強。唉，露生，我要是皇帝就好了，我當皇帝，你當太監，丫丫當皇後。&rdo;露生聽他專把正經話往邪裡說，又急又氣之餘，幾乎要哭笑不得。将對方的兩邊肩膀又抓得緊了些，他正色說道：&ldo;你别鬧，我來這裡也不是逗你玩的。丫丫從小和我們一起長大，親妹妹也不過如此了，你想想我為了保護她，這些年挨了你多少打？&rdo;龍相聽到這裡，微微張開了嘴，臉上露出了幾分驚訝顔色。露生繼續說道：&ldo;你再想想，若是沒有我，那麼那些打罵，是不是都要落到丫丫身上了？&rdo;龍相把嘴閉上了，又将下巴往回一收，兩條亂踢亂磕的腿也老實地垂了下去。露生直視着他的眼睛，要一鼓作氣把話說完，&ldo;我現在身上有不少傷疤，都是你咬出來抓出來的。我皮糙肉厚可以忍受，但丫丫能忍受嗎？就是忍，你想讓她活活地忍一輩子嗎？你說她對你好，可你呢？你對她好嗎？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虐待誰，你隻是性情暴躁，隻是脾氣上來了非發洩不可。可是恕我說句自私的話，既然是非發洩不可，那我甯願你另娶他人，橫豎我不認識那個姑娘，她受苦受難，我也不心疼。&rdo;龍相聽到這裡，忽然笑了一下。&ldo;丫丫是我家的人，别說我打她，我就是殺了她，誰也說不出半個不字。你心疼也白心疼，她是我的，不是你的，知道嗎？還别說她，就連你‐‐你吃我的喝我的，是我家把你養到這麼大，連你都是我的！知道嗎？&rdo;露生知道他一貫不講道理，所以此刻幾乎是要哀求了，&ldo;龍相，你權當是可憐可憐她吧。我知道你喜歡她，可你能管得住自己的脾氣嗎？你一邊說自己喜歡她，一邊由着性子地欺負她，這叫喜歡嗎？&rdo;龍相向後一仰頭，做恍然大悟狀，&ldo;噢‐‐我明白了。我脾氣不好，你脾氣好；我不喜歡她，你喜歡她。我白天一出門，你倆就立刻跑出去鬼混。怪不得不讓我娶丫丫呢。我不娶，好留給你娶，是吧？&rdo;話到這裡，他雙眼一瞪，猛然吼道：&ldo;是吧？！&rdo;露生眼疾手快地攥住了他的兩隻腕子，又上前一步，用身體把他那兩條腿擠得緊貼了桌子，讓他不能張牙舞爪地亂打。咬牙切齒地壓低了聲音，他求龍相&ldo;别吵&rdo;，而龍相從鼻孔中呼出兩道粗氣，居然當真聽了他的話，沒有由着性子大發其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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