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張沉就不再繼續,李小芸原本撫着他手心的手放開了,她在黑暗中顫抖地摸上張沉的臉,在剛剛自己扇出紅印的地方來回摸了很多下,輕輕問他:“疼不疼?”
按照張沉以往死鴨子嘴硬倔到底的性格,被人砍了手腳他八成也會說“不疼”,可媽媽摸着他的臉,摸着他身上的傷口,他忽然想縮進媽媽的懷裡,嘴一松,說:“有點疼。”
這句松口話給了張沉一個當普通孩子的契機,他又磕磕絆絆地問李小芸:“媽媽,人永遠這麼難堪嗎?”
這話讓李小芸難過,剛剛還笑着,下一秒眼淚流出來,她溫柔地摸着兒子被自己剛剛打得發紅的右臉頰,說:“是啊,是啊,人永遠都這麼難堪,想要活體面很難的。”
她又接着說:“媽不想讓你吃苦……别人罵我沒關系,可我上樓的時候聽到别人罵你,媽媽受不了。”
李小芸的嗓子越說越啞,不得不去茶幾上拿水杯,不斷往嘴裡灌水,她灌了自己好幾大口,繼續,“咱們家惹不起那種人,就過咱們自己的普通生活好不好?等你明年考完換去一個新地方,誰也不知道現在這些事。愛情是最不值當的東西,更何況你們還算不上,聽媽的話,把這些事都忘了,好不好?”
張沉點點頭,說了一聲“好”。
第二天早上,張沉挎着自己的黑色書包從卧室窗台翻下去,他覺得自己需要逃跑,哪怕隻有短短一兩周,他也不想繼續囫于壓抑的家裡。
那天從早上起就是陰天,凋敗綠色和尖銳鳥叫環繞整個小區,張沉走出家屬院大門時,門口的雜貨店老闆正坐在層層鋪滿油墨味的報紙中聽廣播。廣播裡的聲音清亮,正在播報最近環境污染的新聞,裡面女主持人說雲城坐吃山空,近年來黑色金子幾乎被挖空不說,原本就難見的藍天白雲更是消失得幹幹淨淨,雲城連續數月竟隻見灰天。
向外跑的張沉像縷風一樣,穿着帶香皂味的白襯衣,肩上挂着黑色書包,他在風中正好聽到廣播裡這段字正腔圓的播報,下意識擡頭望向天空,發現雲城竟然沒有雲。
*****
程聲在火車站待了幾乎一整天,他什麼東西也沒拿,孤零零地蹲在售票大廳的地闆上,看大廳裡熙熙攘攘來買票的人和保安。
雲城火車站是老站,已經建了幾十年,除了火紅的“火車站”三個大字裹了層耀眼的紅漆,其餘設施和這座城市給人的第一印象無二異,哪裡都灰撲撲,看一眼都覺得嗆了一肚子灰塵。
程聲已經退了兩次票,第一次他排了一小時隊,周圍有提着編織袋的打工人,有抱着孩子哄的女人,還有幾個學生模樣的人圍在一起,隔一會兒就哄笑着散開,接着又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談論什麼。
隊伍排得糟糕,不斷有人旁若無人地滑着腳步插進隊伍中,期間保安過來整頓好幾次,人們又推搡着像海浪一樣平移湧向另一個窗口。
程聲秉着呼吸,在這處髒亂差且哄鬧的地方排了足足一個多小時才隔着玻璃見到售票員。
“一張去北京的,最早什麼時候?”
售票員連頭都沒擡,專心盯自己面前的大頭機,手裡鍵盤打得啪啪響,對他說:“最早明天早上的,你要靠窗還是靠走廊?”
“靠窗的。”
程聲等着她打印車票,可售票員剛把打好的車票遞給他,程聲就反悔了,脫口而出:“再退了吧。”
售票員終于肯擡頭看他一眼,眼裡寫着“你有病吧”,嘴裡說出來的話還算客氣,“這麼一會兒也得收退票費。”
程聲說了句“行”,等着售票員把餘錢找回來慢慢挪出隊伍。
他朝外走,漫無目的在火車站外圍繞了兩圈,在門口的燒餅攤上買了個燒餅,蹲在馬路牙子上毫無形象,吃得一嘴燒餅渣。他囫囵吞棗地吃完一個燒餅,發現這團面團還沒堵上心裡往外湧的酸勁,又招呼老闆再加兩個燒餅。
這時候已經快到晚上,天上的顔色往紫挪去,正好推過白天裡灰蒙蒙的天,程聲在這片由紫轉烏的天幕下抓着兩個油滋滋的燒餅往嘴裡塞,塞着塞着心裡的酸就全變成眼淚往下止不住地淌。
老程總說讀書人要體面,可以油滑可以惺惺作态,但不能一臉窮酸樣在外面丢人現眼,他要是瞧見程聲挂着一臉眼淚蹲在火車站東邊馬路牙上啃燒餅這模樣,非得氣得當即脫下皮鞋往他身上抽個百八十下不可。
吃完仨燒餅,程聲還是返回售票大廳,重新找了一隊排上。
這次又排了将近一小時,等輪到他時,售票員正好扭頭和旁邊同事問事情,她一看還是剛剛那個買了票就退的小夥子,“喝”了一聲道:“還買?還是明早去北京的那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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