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晚被她說得直笑:“你呀,這一張利嘴,真是跟我家三妹不相上下。”
謝明容卻聽說過元月英的大名:“早聽說元家三小姐最是爽快了,稱得上是女中豪傑,隻可惜我無緣得見,不然定要共飲一杯。”
元月晚想起元月英來,這寒冬臘月的,也不知道她到了何處,可有挨餓,可有受凍。
“我也想見她呢。”她感慨着。
謝明容前後左右都細瞧了一回,方湊到元月晚身邊道:“要我說,都通緝了這大半年了,也沒一點消息,必定是躲在安全之處了,你也别太擔心了。”
“我不擔心,”元月晚笑,“她打小就是姊妹裡最聰明的那一個,定能安全。”她隻是憂心,元月英會以身犯險來救人。但有陸淩在,他一定會勸住她的。這麼一想,她又輕松了些。
“說來也是夠諷刺的,”謝明容歎着氣,“想你元家可是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的,幾代的忠良,結果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那偌大的越國公府說沒也就沒了,想想真是叫人覺得唏噓。”
她覺得唏噓,元月晚更是時常覺得是在夢中。
“不過,”謝明容眨了眼,“我雖不知大概,可從聽來的消息裡,我總覺得這事兒另有隐情。說不定啊,”她偷偷摸摸以手掩嘴,“你們家就是被冤枉的,就是個替死鬼。”
元月晚渾身一機靈,這話她自己不是沒想過,可從她人嘴裡聽到,卻又是另一回事了。穩了穩心神,她向謝明容正色道:“這話我隻當你沒說過,以後可不許再提了,不然,我怕你腦袋保不住。”
“哎呀沒事啦,”謝明容笑着擺了擺手,“我隻是跟你說說,旁的人我才不會多說一個字呢。”
元月晚打量了她半晌,謝明容被她看得心裡犯怵:“幹,幹嘛這樣看着我?”
元月晚笑将起來:“我是在想,你這個性子,你爹娘怎舍得送你進宮來?”
謝明容撇了嘴,踢了腳路邊枯萎蘭草:“我娘當然是舍不得啦,她說我性子直,容易得罪人,搞不好小命都要斷送在這宮裡,還是留在家裡,尋個老實上進的後生嫁了的好。可我爹不同意啊,他這輩子盡生女兒了,一個兒子都沒得,還指望着我們能出人頭地,給他掙臉面呢,硬是摁着我娘,給我送進宮來了。”
“結果倒好,”謝明容一攤手,“臉面也沒掙着,就做了個小小的尚儀局司籍女史,也不知我爹在家裡,有沒有再白幾根頭發。”
原來也是個難過的。元月晚心想,安慰道:“或許,你的出路就不在做妃嫔上呢。”
謝明容一貫想得開,樂道:“如今我覺得也挺好,宮裡有吃有穿,每月不做什麼也有月錢拿,天底下哪找這樣的好事去?”
她說着想起一事來:“我在屋裡藏了一壇去年的梅花釀,今日無事,咱們不如喝上兩杯,就當是替你三妹妹喝的了。”
她說風就是雨,拉着元月晚就又跑了起來。
元月晚在後面笑:“你慢點。”
謝明容哪裡肯聽,腳步愈發快了。結果才轉過那道垂花門,她就與人迎面撞上了。隻聽嘩啦一陣響,落了滿地的棋子。
“呃……”待謝明容看清面前的人,不禁大驚失色,“秦,秦司籍?”
元月晚定睛一瞧,那被撞到的,可不就是她們的秦司籍?再看謝明容,她閉了眼縮了脖子,一副任人打罵的鹌鹑模樣。
秦司籍一貫高冷,如今被撞了,依舊一副從容模樣。聽多了她治下嚴厲的傳聞,元月晚看她面無表情的一張臉,甚至也開始擔心起謝明容來。
哪知這秦司籍非但沒有破口大罵,正相反,她隻輕飄飄瞅了她們一眼,半個字未多說,先蹲下身去撿起了棋子。
元月晚看着愣住,下意識也就蹲下去幫着撿起棋子來。
撿了兩顆,她擡頭見謝明容依舊站在那裡發愣,便又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裳。謝明容這才反應過來,趕緊也幫忙拾棋子。
這中間無人說話,三人就這麼蹲在那裡,靜靜撿着棋子。
一時黑白棋子都已各自回歸棋盒,謝明容心有愧疚,便搶着幫忙端起了棋盒,站起來後,又殷勤還給了秦司籍。
秦司籍卻未接,她看了這二人,問道:“你們不在前頭寫春聯兒,回來做什麼?”
謝明容不防她突然問起這個,一時語塞,磕磕絆絆将她們刁難元月晚的事情說了。
秦司籍聽了,也沒什麼表示,反道:“别以為幫我撿了棋子就算了事了,我可不是這麼好打發的。”
謝明容聽了,一個頭兩個大,這個秦司籍,一會兒說這,一會兒又說那,她可真是跟不上她老人家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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