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傍晚到日落,丁之童一直對着電腦工作。桌面上還留着剛才開會時做的筆記,起初不敢再看,後來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她避無可避,這才打開那份備忘錄,隻見裡面盡是零碎的詞句、年份和數字,讀着讀着好像又看到甘揚在她面前一邊寫一邊講着。
她試圖僅僅從促成交易的角度去解讀,但忍不住還是會去想,那之後他又做過些什麼?過得怎麼樣?心思又飄到别處去了。
那天晚上,他們約在IFC三樓的一家餐廳裡見面。
從前此地生意很好,但這一陣遊客少,再加上不是周末夜,連向來滿座的露台也隻坐了零星的幾桌,店堂裡根本沒人。
丁之童存心選了個僻靜的位子,點了菜,還要了一瓶葡萄酒。室外的氣溫并不高,但夜風吹來維港的水汽,體感比室内潮濕了許多。甘揚脫了西裝,領帶也解了,襯衣松開一粒紐扣,看起來比方才在會議室閑适許多。
丁之童身上隻剩一件真絲襯衣,伸手過去替他倒酒,說:“你下午對我說的,我已經考慮過了。”
桌上隻有一盞小燈,照亮近在咫尺的一隅。此情此景,再加上這樣的措辭,甘揚猜不到她要說什麼,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等着下文。
丁之童往下說:“李佳昕跟我說過,反對訓練盒子做下一輪融資的那位二股東是因為在A股IPO上吃過虧,所以才會排斥這些資本市場的操作。現在,我總算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什麼意思啊?”甘揚看着她問。
“企業明明還差着那麼一口氣,但為了達到融資協議裡制定的目标,隻能擴展品類,增加産量,甩賣庫存,沒有精力去好好地做生意,搞好供應鍊和内部管理。等到了協議中約定的期限,要是目标沒能達成,連骨頭都不剩了。”丁之童就事論事,僅她入行的這幾年間,如此這般起了高樓,又眼見着坍塌,被資本棄之如敝履的,早就不止一家兩家了。
甘揚無奈笑起來,知道她還是不談私事的态度。
但丁之童卻換了話題,說:“你上次問我,分開之後過得怎麼樣,現在還想知道嗎?”
不遠處有人正放着冷焰火慶祝生日,一時間白光閃爍,連同她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捉摸不定。
甘揚看着她說:“我回去之後反省過了,這種事隻能從自己做起,不能強求别人。等你什麼時候想說,再告訴我吧。”
丁之童完全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心裡像是滑動了一下。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但嘴上還是照着事先想好的說出來:“既然你今天告訴我了,那我也來說說我自己吧。”
甘揚聽着。
“08年下半年吧,情況真的就很差了,”她從他剛離開那個時候說起,語氣卻很輕松,像是在講故事,“從前,同一屆的分析師最多也就淘汰打分靠後的三分之一。但那兩年不一樣,就算是年初剛剛升了職、拿了優秀獎的人也可能被辭退。後勤部門忙都忙死了,每天回收手機、黑莓、筆記本電腦、還有門禁卡,交易樓層扔出來的彭博機鍵盤在門口都堆成小山了,辦公室裡一個個工位就那麼空在那裡,工作沒有交接,就是剩下的人直接頂上,連擔心的時間都沒有……”
“你那個時候排在第幾?”甘揚打斷她問。
她啜飲一口酒,說:“我拿了最高分,排在第一。”
“兩年都是嗎?”甘揚又問。
她點頭。那兩年她其實過得很不好,但說到工作,又有些得意,隻等着聽他的反應。
甘揚沒說話,隻是看着她。
丁之童突然想,如果對面坐的是Wilson,這個時候一定會對她說:Tammy你太棒了!但甘揚不會,他隻是看着她,用那種有點驕傲,又有點心疼的眼神。
心髒滑動的感覺又來了,漏跳了一拍似的。丁之童避開他的目光,看向遠處維港的夜景,玩笑說:“第一年拿高分,我還疑心是因為JV那件事,上面存心籠絡我。等到第二年又拿了第一,才覺得自己還挺可以的。”
甘揚說不出話。他早就知道沒有人能随随便便地走到今天,更何況是她這樣一個中國女孩子在華爾街的白鞋投行裡。但聽到她親口告訴他,哪怕說得那麼輕巧,卻還是像不一樣的。他一瞬想到從前,她一夜沒睡從丹佛飛到紐約再到伊薩卡隻為了給他過生日,還有那個清晨他在床上擁抱着她的感覺。
丁之童卻好像無知無覺,繼續說下去:“……IBD的分析師其實就是部門裡的公用财産,今天跟着這個VP,明天跟另一個。要是運氣不好,可能從頭到尾都沒人教,熬不到兩年就走人了,想升經理那就更難了。
但我遇到一個很好的mentor,就是我現在的老闆。他也是中國留學生,沒關系,沒背景,全都靠自己一點一點地把基礎和信任搭建起來。但他又跟有些留學生不一樣,從來不會覺得把這些東西教給别人,自己就會吃虧。因為他就是憑着這個升上去的,他一直就是整個部門裡最善于協調團隊的人,是他讓我知道,利他和利己并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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