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一個月,甘揚幾乎每天都在為錢發愁。
白天湊貼息承兌的期限,就連夜裡做夢也在查銀行賬戶,數着裡面的位數,第二天一早睜開眼睛,又開始算這個月夠不夠開銷,這個禮拜,甚至這一天的現金流過不過得去?
總之滿腦子都是錢,以及怎麼搞錢。
但借錢都要有一個由頭,說拿去還債顯然論據不足,擴大生産也是無稽之談。沿海地區的人均GDP一年一年高漲上去,環保方面的要求越來越嚴格,大方向都是往高端制造業轉型,而運動鞋再怎麼折騰也就這樣了。
這段時間,龍梅常常帶着他去赴那些投資人和銀行的酒局。
是他有求于人,而且又總是酒桌上最年輕的那一個,所有人都可以并且喜歡盯着他灌酒,哪怕隻是一個小科員。
剛開始,他還努力堅持一下,陪着多喝幾杯。後來,被龍梅看出來他的酒量無限近乎于零,索性勸他不要逞強,說對方其實根本不在乎你喝多喝少,而是你醉的那個程度,他們想看到的是你豁出去自己,不怕在彼此面前出醜,不吝酒後真言,隻有這樣才算是展現出了足夠的誠意,也才能夠赢得信任。
這番話讓甘揚茅塞頓開,他忽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看不起的地方傳統,竟然也有着相當缜密的内在邏輯。
于是,他開始一上桌就說自己酒量稀爛,兩杯就醉了,隻可惜還是臉皮太嫩,沒法表演出醜,嘔吐,以及酒後真言。
隻有那一天例外。
那天夜裡,酒桌上有他的大債主,是個華僑老頭,八幾年就在此地開制鞋廠,柳總還在他廠裡打過工。後來因為給省裡的大學捐款,設獎學金,搞實習基地,得了個榮譽博士學位。雖然隻是榮譽的,但老頭不喜歡被稱呼“總”或者“董事長”,獨獨偏愛“陳博士”這個名号。
陳博士挺清楚他家裡的事,拍着他的肩膀玩笑,說:“少年郎,人生海海,怎麼這麼想不開,要跑來還債呢?”
那一陣,類似的事情多得不勝枚舉,破産的有,逃出去也有,臨走之前還跟親戚朋友借一圈錢。但當地經商的人很多,都知道做生意有風險,罵歸罵,告歸告,倒也不至于覺得當事人十惡不赦。
甘揚也奇怪,他為什麼要呆在這裡呢?他其實滿可以聽柳總的話,丢下這裡的事情不管,拿好自己名下的房産和信托,收着房租和孳息,再找一份不太辛苦的工作,每天朝九晚五,餘下的時間,做做飯,跑跑步,談談戀愛,和丁之童。
最後那個名字被他想起來,心都在跟着顫。
但現在要反悔已經晚了,柳總給他留的房子,沒抵押的都已經賣了,有抵押的做了二次,收到的錢投進這個黑窟窿裡,連個水花都激不起來,就已經了無蹤迹。他忽然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把往後的餘生都押在了一場毫無勝算的賭博上。
他沉默地喝了許多酒,卻又很神奇沒有大醉,直到席散時也隻是有些恍惚。
走出飯店,龍梅叫了代駕,把他拖到自己車上,問他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沒怎麼回事……”他倒在後排座位上哈哈大笑。
“那你笑什麼?”龍梅坐在前面副駕位子上問。
“就是想起來一個笑話……”他還在笑,整個人蜷起來躺下。
“說呀。”龍梅催他。
他又笑了一會兒,這才繼續:“我從前叫人家在跟我過日子和掙錢之間做選擇,現在想起來真的好傻,那可是錢啊!我憑什麼跟錢比?”
“自我感覺這麼好,不愧是你,”龍梅也跟着笑起來,笑完靜了許久才又問,“那個’人家’是女朋友吧?”
“不知道她現在在幹什麼……”甘揚答非所問。
“那你不打電話給人家?”龍梅回頭看看他。
“都已經分手了,還打什麼電話?”甘揚揉了揉面孔,坐起來靠在座椅靠背上,似乎已經徹底醒了,隔了一會兒才添上一句,“今天的事,你别跟柳總說。”
龍梅點點頭,答:“我知道。”
那天,甘揚回到家,一個人呆着想起很多過去的事,甚至包括丁之童跟他說過的夢。
那個夢是她自稱為财迷的佐證之一,她說她從小就常常夢到撿錢,都是一塊、兩塊、五塊的零票,連十塊的都很少見,地上撿一張,沙發縫裡撿一張,抽屜裡也有,一覺睡到天亮可以撿好多好多,兩隻手都抓不過來……每次她手頭緊,覺得自己好窮,就會做這樣的夢。
結果,半夜睡下去,他也做了個撿錢的夢,撿啊撿啊,手裡都拿不住了。他站在那裡四處望,想找個裝錢的家什,卻發現前面有個人正彎腰弓背也在那裡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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