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日頭烈,到屋裡坐吧。”陳霸先把沈氏兄弟請進草栅,用竹筒舀了兩筒山泉水,倒在鐵壺裡,煮水給他們解渴。
陳蒨脫了鞋,卷起褲腳,跳到池裡摸魚玩蝦。
“小心啊,别往深處去,小心一腳踩空了!”沈巡不放心地提醒。
“别擔心,蒨兒水性好着呢!”陳霸先道。
“呵呵,你這侄兒雖不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卻是我見過最有本事的孩子,不是我小看你,你侄兒比你強,長大可不得了,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沈巡道。
“你家得了這麼個孩子,真是祖墳冒青煙啊!哦,我想起來了,興國兄的祖上定居長城時,就曾說過:‘此地山川秀麗,當有王者興,二百年後,我子孫必鐘斯運。’算起來到現在,差不多有二百年了,說不定就應在這孩子身上了,哈哈哈——”沈恪笑道。【西晉永嘉年間,陳霸先的十世祖陳達避亂南遷,是戰亂中随西晉王室南渡的士大夫。他曾擔任過丞相掾和太子洗馬,後出任為長城令,陳達因喜愛長興山水秀麗,就在當地定居下來,成了長興境内的大戶人家。到陳達之子陳康時,因“土斷”政策的關系,編入了長興戶籍。從此,陳氏子孫就認定是長興籍。南朝是門閥制度盛行的時代,陳家雖是地方土豪,但在世族豪門眼中,是身世低微的。】
“說正事,我這趟來是想帶你去京城。”沈巡對陳霸先道:“你不是辭掉鄉裡司的活嗎,我這兒有份肥差給你,你願不願意去啊?”
“什麼肥差?”陳霸先淡淡道。
“建康倉苑有個油庫吏的肥缺,我推薦了你,俸祿雖不多,但是暗裡的錢可不少啊!”沈巡勸說。
陳霸先端起碗,喝了一口水,微笑道:“多謝沈兄,這個肥差我可消受不起,京城的水沒我這兒的山泉水幹淨。”
“诶,你是榆木腦袋嗎?有誰跟錢過不去,朝廷從上到下都是這樣,你一個人自命清流,有什麼用?”沈恪道。
沈巡擺手:“興國是有大志的人,姜太公釣文王也要在渭水邊上,你在這沒人的地方釣能釣到貴人嗎?我實話跟你說吧,油庫吏隻是暫時的,你知道建康倉苑現在歸誰管嗎?”
“誰啊?”陳霸先問。
“宗室新喻侯蕭暎。”沈巡道:“我與他有些交情,此人與别的宗室子弟不同,不好作無病呻吟,是個幹實事的人,像興國這樣的能人,他一定喜歡,你先做着油庫吏,做得好了,我找機會把你推薦到他跟前。”
“機不可失啊,興國兄将來發達了,可不要忘了我們。”沈恪笑道。
“當有王者興,二百年後……”半躺在榻上的陳霸先猛地坐起來,他吸口涼氣,嘴裡反複念叨着這句,喃喃道:“我陳氏真的如祖上預言,當有王者興?孤已近垂暮之年,未敢妄想過稱王,難道孤一路披荊斬棘最後竟成全了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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