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省朝堂内,陳霸先半躺榻上,頭枕着手臂,年輕時的過往浮現眼前。
父母早亡,長兄主持家業,自己不好生産,從小練就一身好武藝,酷愛史籍和兵書,專研奇門遁甲之術,在那個太平年代,這樣的人卻是無事可做,經常與一幫好友外出遊獵、比刀弄槍、高談闊論,長兄卻認為他結交狐朋狗友,整日隻知遊手好閑,非逼着自己做了鄉裡司,又逼着自己成親,迎娶了第一個妻子錢氏。
幸得錢氏與自己情意相通,夫唱婦随的日子倒也舒心,育有三兒一女,孰料錢氏得了嚴重的産後風,年紀輕輕就去世了,妻子故去一年,長兄又給自己續娶章氏,章氏是吳興遠近聞名的美人,精通琴棋書畫,能讀《詩經》和《楚辭》,為給自己續個好弦,長兄可謂操碎了心,可是一想到屍骨未寒的錢氏,自己就心痛不已。
長兄如父,兄命難違,雖不情願也隻有硬着頭皮成親,婚後沒幾天,自己搬離了家,去縣外西北三十裡的一處山澗,建了個草屋,一個人獨居。
此處風景極佳,上有石壁屹然如屏,下有驚湍虎嘯龍吟。每日釣魚、飛彈、砺劍、舞槊、看兵書、改良弩箭,晨昏二炊,自給自足,過得自在逍遙。
一晃數月過去,這天自己臉遮鬥笠、躺在池邊釣魚,聽見竹林深處傳來馬蹄踏踏,奇怪,為了不讓外人打擾,自己在山澗入口處設了障眼陣法,沒人能進得來。
陳霸先坐起來,拿起靠在草屋牆邊的鐵槊,走到竹林邊,見三匹馬竄了出來,馬上坐的分别是自己的好友武康沈巡、沈恪兩兄弟,還有自己的侄兒陳蒨。【武康,今浙江德清。】
陳蒨是家裡出生的第一個孩子,他從能走路開始就喜歡跟在自己屁股後面,像個跟屁蟲,整日纏着自己學飛彈、射箭、擊劍、舞槊、騎馬……,隻要自己會的,這孩子都要學,又特别聰慧,一學就會,長到九歲,文能出口成章,武能百步穿楊,舉止有禮,言談大方,是十裡八鄉公認的神童。
“阿叔!阿叔!”年方十一的陳蒨稚聲未脫地叫着。
陳霸先不由自主地扔了槊,上前抱他下馬,順便在他清秀俊俏的小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阿叔不想阿兒嗎,阿兒可是好想阿叔哪!”陳蒨皺着小眉頭,拽着陳霸先的胡須道。
“哈哈,我家的小蒨蒨又重了許多呢!”陳霸先笑起來。
“興國,怎麼剛結婚就玩失蹤啊?新婚燕爾的應該陪着新婦,你是不是不行呀?”沈巡跳下馬打趣道。
“聽說新夫人是遠近聞名的美人,興國居然舍得抛下美嬌娘,跑到這個山坳裡做和尚,我看他是真的不行!”沈恪也打趣道。
陳霸先尴尬一笑:“你們怎麼找到這兒的?”
“我們到處找你不到,多虧了你侄兒,是他帶我們到這裡的。”沈巡道。
“蒨兒,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陳霸先困惑地問陳蒨。
“阿叔,你不記得了嗎,有一次你帶我來這兒釣魚,我猜着你可能在這兒。”陳蒨道。
陳霸先回憶起,好像三年前自己帶他來過這裡,又曾教過他如何布設和破解障眼陣法,這孩子竟都記在心上。
“阿兒知道阿叔為什麼搬到這裡來。”陳蒨道。
“哦?為什麼啊?”陳霸先問。
“因為阿叔不開心。”陳蒨回道。
“哈哈哈——”沈恪笑起來:“你阿叔剛成親,怎麼會不開心?”
“不對,”陳蒨搖頭道:“阿叔說過,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到這裡釣魚散心,所以阿叔不想成親,阿叔還想着過世的嬸嬸呢。”
“呵呵,人小鬼大,什麼都懂似的。”沈恪捏了一下陳蒨的臉蛋。
“哼,我說過了,不許再揪我的臉!”陳蒨挑起眉毛、抽出腰中木劍指着沈恪道:“小心我用它戳爛你的屁股!”
“哎呀,我好怕呀!”沈恪捂着臀、裝作害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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