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淵書

第184章 重雲殿夜宴（第1頁）

“陛下突然急召陳蒨入京述職，散朝後臣下們都議論紛紛。”徐陵道。

蕭淵明歎口氣道：“跟徐卿就不說見外的話了，前些日子大司馬就要朕下旨，調陳蒨去交州平亂，交州地遠人稀，乃蠻荒之地，說是平亂，實則貶谪，陳将軍一直盡忠職守，每次任期未滿就被調走，朕實在于心不忍，但大司馬催促再三，朕不得不準啊！”

徐陵捧笏正色道：“臣啟奏陛下，陛下絕不能下诏調信武将軍去交州。

“為什麼？”蕭淵明明知故問。

徐陵道：“陛下有沒有仔細想過，大司馬為什麼要主動與司空聯姻？”

胡貴孫在旁道：“這還用問，誰都知道，他是想拉攏司空，朋友再親，親不過一家人嘛！”

徐陵道：“臣原本也這麼認為，但是現在大司馬要調陳蒨去交州，臣才看清楚大司馬聯姻的真正目的。陛下您想，司空隻有一個兒子陳昌，遠在關右回不來，司空諸子侄中，陳蒨最有可能将來接掌司空兵權，而交州遠在千裡之外，若是司空有個不測，這京口十萬兵權按親近關系，自然落到女婿王頠手裡。”

“對呀！”胡貴孫一拍大腿，贊同道：“王陳兩家聯姻的事陛下管不了，調陳蒨去交州，陛下絕對不能答應，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湛海珍皺起眉頭，道：“經吏部郎這麼一說，後果真的很嚴重。”

胡貴孫從席墊上跳起來，笑道：“臣想到個好辦法，司空一定不止一個女兒，陛下可征召司空女兒入宮，冊為皇妃，那樣司空的十萬兵馬就是陛下的了，他王僧辯還敢小瞧陛下麼？”

“哈哈哈——”胡貴孫的話引得衆人一陣哄笑。

蕭淵明指着胡貴孫道：“就沖你的這番話，朕該賞你個好名字！”

“哦？陛下要賜臣啥好名字？”胡貴孫高興地問。

“賜你單名一個‘鬧’。”蕭淵明又好氣又好笑。

衆人又是一陣哄笑，胡貴孫不服氣道：“臣哪裡就胡鬧了，臣覺得這是上上之策啊！”

湛海珍敲了胡貴孫一下頭，道：“你不知道，司空就兩個女兒，嫡女舜華許配給了王頠，另一個庶女舜英上月嫁給了陳留太守錢蒇。”

“哎呀，陛下下手遲了，要是早一步就好了。”胡貴孫歎息道。

“休要胡言亂語。”蕭淵明瞪了胡貴孫一眼，然後對徐陵道：“這麼說來，朕是不能準了大司馬之請，調陳蒨去交州，但大司馬催逼朕甚急，如之奈何……”

徐陵捧笏道：“天子一言九鼎，陛下不準奏，大司馬就不能下诏，有些事就算大司馬不高興，陛下也不能答應，此事，事關社稷安危，陛下千萬不能準奏。”

“今晚朕在重雲殿設宴給信武将軍接風，徐卿也來參加吧，大司馬一定會在宴席上向朕奏請此事，朕怕頂不住大司馬的催逼，到時請諸卿出面幫朕一起勸說大司馬。”蕭淵明道。

“諾。”衆人點頭行禮。

華林園，源自東漢的芳林園，是位于宮禁之後的皇家園林，曆代皇帝常常在此召集群臣宴會娛樂，魏正始初，因避齊王曹芳的諱，芳林此後改稱華林。東晉建立後，在吳時宮苑舊址上，模仿原來的都城洛陽，興起華林園。劉宋元嘉二十三年，築北堤，立玄武湖于樂遊苑北，興景陽山于華林園。孝武大明中，在華林園内修築了琴堂（連玉堂）、曜靈前後殿、芳香堂、日觀台，鑿天淵池，引玄武湖水入池，台城中諸溝渠俱相交通，經太極殿，由東西掖門下流向城南的護城河，碧波蕩漾終日萦回不息。

齊武帝蕭赜時期，因宮内深隐，宮人不聞端門鼓漏聲，遂置鐘于景陽樓上，宮人聞鐘聲悉起裝束，自後此鐘惟應三鼓及五鼓也。齊東昏侯時期，宮内兩次大火，北至華林，西至秘閣，三千餘間皆盡，華林園中的曜靈殿也被燒毀，之後，東昏侯大肆建造窮極奢靡的仙華、神仙、玉壽諸殿，跨池水立紫閣諸樓觀。

梁武帝時，于景陽山次東嶺起通天觀，觀前又起重閣，上重曰“重雲殿”，下重曰“光嚴殿”。殿前起二樓，左曰“朝日樓”，右曰“夕月樓”，巧麗無匹，據說上樓的階道，要繞樓九轉才能登臨。重雲殿前還置有觀察天象的渾天銅儀，另外還有一塊奇礓石，原是梁武帝近臣到溉宅前之石，長一丈六尺，一次梁武帝與到溉打賭，以此石為賭注，加《禮記》一部，結果到溉全都輸掉了，移石之日，整個京城的百姓都來圍觀，其熱鬧場景可以想見，所以此石又稱“到公石”。至此，華林園的景觀和規模達到極盛。[長一丈六尺，換算到今天大約四米左右高度。][到溉，是到仲舉父親到洽之兄，到溉與到洽兩兄弟特相友愛，溉與洽常共居一齋，時人以到溉、到洽比之二陸。蕭繹贈詩給到溉曰：“魏世重雙丁，晉朝稱二陸，何如今兩到，複似淩寒竹。”即用魏丁儀、丁廙兄弟、西晉陸機、陸雲兄弟相比。]

然而到武帝晚年，侯景圍攻建康，引玄武湖水灌台城，城外水起數尺，阙前禦街并為洪波，華林園嚴重受損，三年後，王僧辯收複台城，所部軍人瘋狂搶掠宮中财物，燃起大火，華林園再次遭到破壞。所以如今的重雲殿前，朝日、夕月二樓和渾天銅儀早已蕩然無存，唯剩那塊經過水火洗禮的奇礓石，依然屹立在水光潋滟的天淵池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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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重雲殿，宮人們端着食盤走進走出，空中傳來美妙的絲竹管弦之聲，奏的是清商樂《江南弄》的曲調，伴有清亮高亢的男聲在唱：

衆花雜色滿上林，舒芳耀綠垂輕陰。連手躞蹀舞春心。舞春心，臨歲腴，中人望，獨踟蹰。……[梁武帝蕭衍詩作《江南弄·江南曲》。]

大殿中央，彩石輔地，構成一朵碩大的寶相花圖案，顔色五彩斑斓、鮮豔奪目。

十幾個身材窈窕的女伎，頭梳雙環髻，上穿交領直袖薄衫，腰襕下垂落數條燕尾，下着百褶荷葉裙，她們手挽手排成一行，踏着節拍，輕邁碎步，扭動腰肢，翩跹起舞。

一名男樂工站在前面正引吭高歌，在他身後是兩排男女樂工，前面一排坐着，後面一排站着，皆專心緻志地演奏着篪、箜篌、琵琶、笙、筝、龍笛、筚篥等各種樂器，

大殿禦座上，皇帝蕭淵明舉起桌案上的鑲金足鹦鹉杯，高聲道：“朕敬衆卿一杯！”。[鹦鹉杯，用鹦鹉螺制作而成的純天然酒杯。]

坐在階下的衆人紛紛站起身，舉起鹦鹉杯齊聲道：“謝陛下賜酒，願吾皇萬壽無疆。”

“都快坐下，朕說過了，衆卿坐着飲酒便好，不要動不動站起來，弄得朕反倒不自在了。”蕭淵明擺手示意衆人坐下。

侍候在旁的宮人們手持鸬鹚銀杓，從酒樽裡舀酒，斟入衆人的鹦鹉杯中。

“人都說天子一言九鼎，怎麼也會騙人啊！”胡貴孫突然嚷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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