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藤道:“奴婢是什麼牌面上的人,也敢用‘多愁善感’這樣的字了。”她這時繡完了一隻襪筒,埋着頭道:“就是想着往後姑娘嫁了人,也不知道奴婢還能不能給姑娘做針線了。”顧瑟卻道:“你聽什麼人說我要嫁人了呢?”聞藤道:“老夫人和夫人都這樣心焦,姑娘翻過年就及笄了,滿打滿算再過個兩、三年,姑娘怎麼也要出閣的……”顧瑟一時沒有說話。聞藤又道:“何況太子爺今年都二十一、二了,他又哪裡等得起呢。”顧瑟卻笑着搖了搖頭。她聲音柔和,低低地道:“誰說我要嫁給殿下啦。”聞藤怔怔地看着她。燈花又小小地爆了一下,一霎跳動的火焰映在顧瑟的側臉上,照出她眼睫下的大片陰影。她膚白如玉、脂膩如瓷,煙水眉輕、澄波目斂,在淡黃的燭光裡,這樣靜默而溫柔地坐着,褪去了迫人的氣度之後,就顯出一番格外的,讓人不忍出聲打擾的脆弱和少年氣。她微微地笑着,輕聲道:“殿下這樣好的人,會選到一位家世、容貌、性情都相當的小娘子做太子妃的。”“我呀,就隻想留在顧家。等将來殿下娶了妃子,姐姐嫁了好人家,到阿璟也娶了親,我就到外祖父那邊去,買個山頭建一座莊子,有錢,有地,有藏書,逍遙自在,不比什麼都好些?”她索性放下了書,以手支頤,聞藤看到她波光粼粼的、充滿了向往的漂亮眼睛:“聽說江南山清水軟,可惜我生在帝都,半輩子都在這裡,往後有了機會,在那裡住到終老,也不算辜負平生了。”※千裡之外,也有人中夜不眠。夙延川在中衣外面單披着一件大氅,赤着腳站在書案前寫字。“别後淺深多少夢,悄悄滴透銅壺。”宮燈明亮,沉水香的清苦氣息從博山爐裡氤氲流瀉,殿角的銅壺滴漏隔一片刻,就發出一聲清響。“好風涼月兩蕭疏。”他落筆淩厲,收梢卻穩,像是一筆一筆都在斟酌。“更闌花不見,苔上晚寒初。”眼前忽然就浮現出那個女孩子在落花滿地、苔色深深的長階上仰起頭來看他的樣子。她的眼睛裡永遠藏着一泓秋水、一輪明月,和一個小小的他。“長記庭前枝下酒,醉來忘與人沽。”在京城的時候,她年紀還小,不管是他還是顧九識,都是不肯讓她喝酒的。出去的這幾年,小姑娘倒是長進了不少。“勞鴻卻寄小泥爐。”夙延川忽然頓住了筆。他知道接下來應該要寫什麼,可是他那隻挽弓持劍都不會遲疑的手,這一刻忽然失了力氣。淩寄辭意懇切的規勸又在耳邊響起。世間有那麼多好兒郎。他成功了,不管她嫁給哪一個,他都能為她撐腰、護持她一世榮華、無人敢欺。可他如果失敗了呢。至少她還有父祖兄弟,家族照拂。——依約江上雨,曾染舊時書。到那個時候,她也會把他的書信,在落花風雨的時候,拿出來一遍又一遍地重新翻讀嗎?夙延川眉目深斂,把這一頁紙卷了起來,湊到了燭火邊。火焰很快把整張紙吞噬殆盡,沉香裡摻進了松煙的味道。楊直在門口等了一時,直到這時才小步趨進來,低聲道:“殿下,易州急報。”※夙延川斂眉道:“呈來。”楊直從衣袖裡取出一支小小的竹筒,遞到夙延川手上。那竹筒一端密封,封蠟上印着凹凸不平的痕迹。夙延川拿手一摸,又把手指輕輕一撚,蠟屑和竹屑就一并撲簌簌地落了下去,露出裡面的小紙卷來。楊直低眉順眼地站在地下,就聽到上首的太子忽地笑了一聲。那笑聲輕而冰冷。楊直深深噤聲。夙延川道:“召李炎來見我。”李炎是太子親衛歸騎的右衛将軍,攝西營三衛兵馬。楊直恭聲應諾,退了出去。平明的時候,一隊三百餘騎的騎兵沿着剛剛落下吊橋的通化門魚貫而出,人銜枚、馬裹蹄,一路向東疾馳而去。※越驚吾在馬棚裡喂馬。溫順地偎在他手邊銜嚼他手上青葉的馬兒身材高大,眼潤睫長,棗紅色的身軀精壯剽悍,長長的鬃毛被打理得精心拂落在頸側。這是在他七歲那一年,和他一起離開出生的平明關,跨越五千裡伏龍山脈和玉門沙漠,被送到大燕帝國的帝都中,那位母系出身平明大都護、宣國公府的帝國皇儲、未來君王身邊的夥伴。他沉默地喂着馬兒,一雙眼望着虛空中不知名的地方,微微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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