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狗從客棧的後角門裡沖了出去,拼命大咳起來。那鬼魂浮在旁邊,說道:“十八子,還有歹人埋伏在周圍,隻這裡最偏僻,因旁邊就是一道深溝,他們并未防範,你們沿着這條小路快快避開。”阿弦道:“多謝!”“不用謝,”那鬼顯得焦急而喜歡:“我早聽說你的大名,能等到你實在太好了!”它說着飄近,在阿弦耳畔低語數句,才一閃不見。阿弦怔然回頭,卻對上桓彥範詫異的眼神。---當時阿弦來不及解釋,隻趕緊地領着尚未完全恢複的桓彥範跟林侍郎,高一腳低一腳地沿着那道羊腸小路離開客棧。在他們攀上高坡回頭看時,見駐紮周遭的士兵等紛紛奔來救護,然而火勢已盛,救援也不過是杯水車薪。林侍郎因頭腦不清,隻跟着他們身不由己地亂走,但山風一吹,桓彥範的頭腦卻極快清醒過來。兩人一合計,索性并未返回去找其他人,隻仍繼續往東南方向而行。為怕遇見刺客,便隻撿小路,誰知偏遇上這片林子,竟有些迷路,且走到半路,又下了一場雨,把三人都淋濕如落湯雞。隻有玄影興緻高昂,在林子裡飛來竄去。兩人把昨夜的複雜清醒同林侍郎略說了一遍,林侍郎如仍在夢中,呆呆出神。桓彥範看看林侍郎的模樣,往阿弦身旁挪過來,饒有興趣地問道:“昨晚上,明明煙霧迷了眼,你怎麼知道逃生的路?”阿弦忙着整理自己的鞋襪,并未回答。桓彥範又問:“後來你是在對……誰說多謝?”阿弦看他一眼:“桓大人,别隻顧打聽這些,想想我們該怎麼走出去。”桓彥範笑道:“你昨晚既然能走出那煙霧彌漫火光四處的客棧,怎走不出這林子?”阿弦不語,隻擰着濕淋淋地衣裳,看着水珠滴滴答答,蓦地想起一件事,“啊”地驚叫,舉手入懷。桓彥範吓了一跳,卻見阿弦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來,細看,竟是油紙包包着什麼東西,他以為是何等金貴之物,急仔細定睛觀看。阿弦手忙腳亂地将油紙包打開,露出裡頭之物,桓彥範看的明白,大失所望,原來裡頭包紮的,竟似一卷白紙黑字。“是什麼東西?”雖覺失望,仍有幾分好奇。阿弦反複看了會兒,見并未濕了或者燒損,才又小心放回紙包,仍揣回懷中。“是我的……”阿弦遲疑了會兒,輕聲道:“護身符。”桓彥範不解:“什麼護身符?”阿弦笑笑,隻動作輕柔地按了按胸口。她垂下頭,眼中波光閃爍,而在波光之中,則浮現兩個身着喜服的男女,以及那聲“膽敢冒犯太子妃”。舉手用力揉了揉臉,阿弦滿面懊惱:“笨死笨死!”當初在夢中見到拜堂之人是崔晔,便以為崔晔同韋江事成,多嘴同他說了。誰知柳暗花明。可當時她怎會把新郎官看錯成崔晔呢?舉手在自己的頭上捶了兩下,阿弦喃喃道:“我真想回長安呀。”桓彥範看的目瞪口呆。林侍郎在旁聽到“長安”二字,如夢初醒:“好啊,我們立刻回長安,将所有事情禀告二聖……”他已經受夠了這跋涉之苦。桓彥範不理,隻看阿弦:“你為何想回長安?”阿弦蜷起雙膝,舉手環住:“我發現我做錯了一件事。”“什麼事?可重大麼?”阿弦點頭:“極為重大。”如果崔晔真的聽信了她的話……同韋江如何如何,那麼……她是不是成了他的大罪人。桓彥範擰眉思忖,繼而道:“如果真的是極重大的事,那我們可以回去。”林侍郎大喜,覺着人生又有希望了。阿弦凝眸看着前方,枯草被雨打濕,呈現一種深褐色,就如同那天她被崔晔抱入懷中,淚打在他的胸前衣裳上的顔色。“不,”阿弦慢慢搖了搖頭,“我不能回去。”林侍郎大失所望。桓彥範道:“又是為什麼不能?”阿弦長籲了聲:“我們是領受旨意的,不能半途而廢,一定要到江南,将事情做好。”心底卻有另一個聲音繼續說道:“對不住,阿叔……我隻是覺着如果你在這裡的話,一定也不會想要我回去長安的。”動心三人在原地歇息片刻,見天色不早,起身趕路。林侍郎雖百萬個不願意,奈何他雖官職最高,卻是孤身一人,面對阿弦一個女官,桓彥範一介“武夫”,在這荒山野嶺,也不敢十分矯情,且又經曆過昨夜驚魂,心有餘悸,隻能拼死跟上他兩人。幸而未曾再落雨,如此又走了半個時辰,眼前豁然開朗,已經走出了林子,前方便是一條山路,蜿蜒向上。桓彥範歎道:“好極了,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因回頭對阿弦道:“終于有路了,不過我們三個這幅打扮有些打眼,若要悄悄行事,需要變裝。”阿弦表示同意,兩人回頭看林侍郎,卻見他在草地裡滾過幾回,方才又磕磕絆絆上山路跌倒,滾了半身泥,早不似原先那高高在上的侍郎大人,反像是個落魄乞丐。林侍郎見他兩人注目,憤憤道:“我還需要變裝麼?就算是内人站在跟前,也定認不出我是誰!”說話之時,泥水珠從胡須上滾滾掉落。桓彥範歎道:“雖然不是時候,但我仍是忍不住想笑。”阿弦早掩着口回過身去,兩人相視,眼中都透着頑皮難忍的笑意。長籲口氣,桓彥範叉腰:“沿着這條路走,前方也不知是哪裡了。”阿弦眼神一刻飄忽,脫口說道:“是襄州的範縣。”宛州交界之地便是襄州,但未必一定是範縣,見阿弦如此快速而笃定地回答,桓彥範問道:“你怎知道?”阿弦搖了搖頭,擡頭看看天,鄭重其事道:“不管如何,我們一定要在傍晚之前趕到範縣。”桓彥範見她似有心事:“怎麼啦?”阿弦搖頭,複招呼林侍郎:“林大人,您撐一撐,等到了範縣就好了。”林侍郎大概又發現了新的希望,一瘸一拐拼老命追了上來。這條山路頗為泥濘,連桓彥範跟阿弦兩人也走的頗為吃力,就不必說林侍郎了,加上體力不支,幾乎每走幾步就要摔上一跤,最後整個變成了泥人。阿弦跟桓彥範看不過,兩人一左一右挾扶着他,林侍郎已半死,也不掙紮。桓彥範笑道:“林大人竟還不如小弦子呢。”林侍郎連還嘴之力都沒有,隻泥豬般哼哼了兩聲。幸而三人走了半晌,身後有一輛馬車骨碌碌而來。阿弦忙去攔住,那趕車的老人家見他三人渾身沾泥帶水,這般狼狽,詫異道:“難道你們也是從括州方向來的流民?居然都已經走到這裡來了?”阿弦跟桓彥範對視一眼,并未否認。那人看阿弦面嫩,桓彥範清俊,林侍郎又“老邁”,還有一條狗……拖家帶口很是可憐。因歎道:“我正要去範縣,索性帶你們一程,也算是做做好事。”阿弦大喜,鞠躬謝過,便扶着林侍郎上了那木闆車。馬車重又往前颠颠而行,林侍郎斜躺在車上,有氣無力地歎道:“原來闆車竟這般舒适,連轎子都比不上。”阿弦跟桓彥範雙雙“嗤”地笑出聲。馬車走了半個時辰,才見一座城池在望,同時衆人都聽見潺潺水聲。桓彥範舉頭張望,發現繞着前方那縣城,旁邊是一條長河,流水滔滔。他便問道:“那是什麼河?”趕車的老丈道:“那是咱們這有名的無渡河,據說這河北邊兒是接着黃河的,還有的說是地底下的水脈接着揚子江,總之我懂事以來,就算犯了再嚴重的天旱,這條河卻永遠都不會幹涸。”兩人問答之時,阿弦卻揚首呆呆地看着前方的無渡河。桓彥範跟林侍郎因聽了老者介紹,也正凝視,此刻車行近縣城,那無渡河也越發清晰,猛然間,就見一個大浪從河的中心卷起,濺起很大一個水花。桓林兩人都被吓了一跳,桓彥範道:“這河水好似頗為湍急。”林侍郎也道:“好大的水花,就像是扔了一塊兒巨大的石頭一樣。”老者隻當他們少見多怪,呵呵笑着,趕車入城。桓彥範說罷,因阿弦無聲,便轉頭看她,誰知一轉頭的功夫,卻見阿弦直直地瞪大雙眼看着那條河,面上神情,就像是白日見鬼。“你怎麼了?”桓彥範用手肘頂了頂阿弦。阿弦回神:“沒……沒什麼。”忽地又道:“我們得趕緊去範縣縣衙!”桓彥範吃了一驚:“你說什麼?不是說低調行事?去縣衙自投羅網麼?”林侍郎卻精神一振,以為将時來運轉。阿弦道:“去縣衙另有别的事。”桓彥範疑惑。此時車已經進了城門,因為近來有些流民來到範縣,城門查的并不嚴,又因小兵認得這進貨的老丈,是以連問也沒問便放行了。眼見桓彥範滿眼驚愕,阿弦心中一轉,知道此事不能再瞞着他了。阿弦湊近他,低低說道:“今晚上将有暴雨,無渡河的水會暴漲,灌入範縣……我們要立即告訴縣令,讓他盡快疏散民衆,躲到城北的小荊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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