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采蘋聰明沉穩,鈴音伶俐潑辣,不管放在誰宮裡,都不會久居人下。把這等人才晾在一旁,既不重用也不打壓,遲早反受其亂——在邵博身邊過了八年,這點道理邵敏還是明白的按照彩珠的說法,南采蘋這種人就該盡早趕到天邊去,一輩子别讓她回來禍害自己才好。但邵敏覺得,用未來發生的事給人定當下的罪太荒謬了。何況現在的邵敏又不是原先那個,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但她确實已經對南采蘋過于在意了。她信奉“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幹脆便把南采蘋放在身邊,覺得跟她混熟了,心中成見也就自然消失了。不過南采蘋性格倒是跟她很投緣,都是悶不做聲埋頭辦事的,多一句話也不說,但該說的卻也沒漏下。而且南采蘋更比她更多一份圓潤親和,上上下下都稱贊,倒是讓她越發贊歎。可惜彩珠不買南采蘋的賬,對南采蘋态度平淡。這些日子壽成殿裡便傳言,說是邵敏倚重南采蘋,讓彩珠嫉妒了——若說邵敏對南采蘋有哪裡不滿,大約就是這一點:身為壽成殿的準管事宮女,她竟任這些流言傳到邵敏耳中。何況彩珠也沒對南采蘋怎麼樣——她甚至連句重話都沒說過。不過這也堅定了她盡快把彩珠紅玉送出去的想法——彩珠才是壽成殿正經管事婆,人緣、手段、威勢都糟糕得她還沒落井就人人下石,再待下去遲早出事。南采蘋去了片刻,便帶着紅玉一起來了。紅玉對南采蘋沒什麼成見,從邵敏把南采蘋提拔起來,兩人關系就很好。似乎紅玉比南采蘋大兩個月,南采蘋一口一個紅玉姐姐,把彩珠叫得越發疏遠了。紅玉沒被人叫過姐姐,很是受用,彩珠知道她是個缺心眼,也懶得計較。紅玉的表單送上來,邵敏知道她一貫是不出錯的,也沒叫人核實,直接交給南采蘋,讓她分發給各個管事的。紅玉抿着嘴唇在底下望着她,邵敏見她唇上還沾着墨汁,便用手帕給她擦掉。“你也稍微注意一下,彩珠不喜歡南采蘋,你跟她稍疏遠些又怎麼樣?”紅玉悶悶的道:“我又不像某些人,她去找我我又不能把她趕出去。”邵敏知道她還在為自己要她出宮的事賭氣,便岔開話題,笑道:“你也不小了,誰為你好你你還分不出來嗎?别的不說,你跟蔡姝一塊兒的時候,她可讓你花着臉四處跑?”紅玉說:“南采蘋再好也是個外人,疏不間親,這點聰明我還是有的。但是師姐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把我跟蔡姝弄走了,你身邊可就沒有自己人了。”邵敏給她擦了一陣,推她道:“擦不幹淨,洗臉去。”紅玉“哦”了一聲,下意識就遵從了,去銅盆前掬了一捧水才反應過來,扭頭道:“師姐你别回避問題啊。”邵敏哭笑不得,道:“洗你的臉吧!理由就那幾種,昨晚我都跟你說了,你還想聽什麼?”紅玉已經打濕了臉,聽她這麼說又回頭濕漉漉的指手畫腳,道:“不是一回事好不好。這個宮裡到處都是你的敵人,沒我跟蔡姝給你當牆當耳目,你就好比是光着身子的小孩掉到狼群裡,一回合就被人ko了。”邵敏頭痛道:“你這孩子怎麼說不聽啊。都說了我有辦法脫身啦,你們留下來我反而要另想主意。你倒是說一個三個人一道脫身的主意?”紅玉得意的道:“咱們為什麼要脫身?别忘了咱們三個加起來智商過500,又能預知對手下一步舉動,何況你還是皇後娘娘。攥着這把牌怎麼還打不赢?咱們何不來個大逆轉,什麼希提之亂、廢後易儲……咱們全部把它扼殺在萌芽,林佳兒啦、呂明啦、南采蘋啦、元浚……咱們把他們全收了當小弟。到時候天下大同,邵博老爺子和程友廉就都不用死了。”邵敏隻覺好笑又好氣,上前把濕毛巾按到她臉上亂擦一氣,教訓道:“真是好主意、好志向。你不是要稱王稱霸嗎,明天就給我收拾收拾出門打怪升級去。”“唔……師姐,你輕點……”邵敏看她一身稚氣,丢掉毛巾,歎了口氣:“我看這宮裡就沒人比你更傻了。你能未蔔先知,别人就不能随機應變了?他們個頂個的心眼活絡,不想害你也罷了……”“我覺得她們人都挺好,沒有害過我啊……”邵敏搖了搖頭,“那我問你,我給林佳兒下毒這種流言是哪裡來的?”紅玉終于安靜了下來。邵敏又道:“宮裡又有人說,蔡姝嫉妒南采蘋,南采蘋受了她很多委屈,卻識大體的忍讓着。你跟蔡姝比我親近,你倒是說說蔡姝平時都怎麼欺負人?”紅玉沒有說話。邵敏又說:“這些事防不勝防,你要真覺得自己比别人聰明,那你跟我說說,遇到這些事,咱們該怎麼辦?”紅玉斬釘截鐵道:“咱們加倍對林佳兒和南采蘋好。”邵敏道:“她們有的是辦法,說你做賊心虛這是好的,說你掩人耳目這也是嘴笨的,說你明裡一把火暗裡一把刀也不過是嘴上敗壞你……往險惡裡說,比如林佳兒今日想吃菠蘿,我給她送去了,若有人在這菠蘿裡下了毒,到時候出了事,你說怎麼辦?”紅玉瞪大了眼睛茫然無措的望着她。邵敏再次搖了搖頭,“不要以為沒人這麼壞……林佳兒的孩子是怎麼流掉的?”紅玉結結巴巴道:“所,所以我們更不能丢你一個人……”邵敏揉了揉額頭:“我昨晚不都告訴你了嗎?我好歹是皇後,邵博好好活着、元清也沒下旨廢後,沒人敢把我怎麼樣。就算真有人誣陷我什麼,也沒人敢對我刑求逼供,但你跟蔡姝就不一樣了。何況,到時候我想脫身,假死一次就行了。但你跟蔡姝呢?也跟我一起假死?莫說一次死三個太惹人注目了,就算真出去了,誰在宮外接應我們?”紅玉眨了眨眼睛。她被邵敏套話套多了,雖确實無法反駁卻不敢就這麼草率答應下來,便道:“你是師姐,我跟你說話緊張。等我理清思路,再給你答複。”邵敏笑着彈了她一腦崩,道:“那就好好去想想吧。”邂逅 第二日起床便開始下雨。不大,細如牛毛,無聲的潤濕了庭院。與夏日瓢潑全然不同的風情,略略彰顯着秋意。風裡挾的水汽透過竹葉紗窗吹進來,紗衣浸透,便有些涼意。邵敏自取了披風,在窗前一個人坐了一會兒。見窗外竹葉沾濕,綠意鮮豔,便對鈴音說:“去取蓑衣來。”鈴音應了,問:“娘娘要出去?”邵敏道:“嗯。”明日便是中秋,邵敏手上的活都忙完,彩珠和紅玉正在萃霞閣裡布置。剩她一個人閑在屋裡,又逢秋雨清冷,天光暗沉,心裡寂寥,便想出去走走。鈴音取來箬笠、蓑衣,幫邵敏穿戴上。笑問:“娘娘想去哪裡?”邵敏想了想,她最想去的卻是鳳儀殿,隻是哪裡已被封了起來。便問:“後苑往鳳儀殿去的門,鑰匙在誰手裡?”鈴音道:“奴婢也不知。不過宮中修葺之事都歸内府管,他們手裡必然有備份鑰匙。”邵敏本想安靜的進去坐坐,若去内府讨要,少不得還得備案。若遇到多事的人以為她看上了那處院子,怕還要請修。便道:“不用這麼麻煩。就去鳳鳴池邊走走,從承光宮過也是一樣的。”壽成殿這件蓑衣還是邵敏從邵府帶來的,上下兩件一套,很是精巧。據說是用魯地特産的蓑草抽芯陰幹後編成,厚實柔軟輕便,穿上後下擺柔軟垂着,毫不妨礙行動。但畢竟隻是擋風雨的東西,顔色式樣都不好看,穿戴好後就跟水邊釣叟似的。壽成殿這幫小姑娘正當韶華,自然沒一個願意陪她穿,甯肯打傘跟她出去。邵敏留南采蘋在殿裡,帶着鈴音和五個小宮女一道出去——她其實一個人一不想帶,隻是皇後出行必然得浩浩蕩蕩才合規矩,她帶了六個人鈴音還說怕人怪罪,隻能将就了。秋霖脈脈,直像是逢上江南梅雨季。雨線斜飛,粘在蓑衣上,略覺有些沉。邵敏信步走在石闆路上,心中諸事煩擾,雜七雜八糾纏在一塊,茫茫然沒個頭緒。一時她想到邵博,那個健朗的老爺子并不是什麼慈祥的長輩,反而有些過于嚴厲了。似乎是因為兒子不成材的緣故,他對孫子輩管束尤其嚴格。邵敏是在祖母身旁長大的,見邵博的次數比别人多些,還時常被他單獨叫去指導功課或是訓話,自是更加深有體會。她時常會聯想到邵博在元清面前的姿态。他兼任太傅,是皇帝的老師,本該是元清最親近的人。但那個孤苦伶仃的少年天子想必從未從他口中聽過一句贊賞或是關愛,比起王聰明的體貼周到,他必然面目可憎。但元清當不至于因此恨他,元清恨的大約是——他既不承認元清的聖明資質,又不肯給元清機會證明自己。甚至他告老還鄉了,他在朝中所栽培的文臣武将們,也還是用他的标準繼續否定着元清,讓他不得暢懷。就比如這次啟用程友廉等七人入六部補缺,元清和内閣各拟了七人,而後互相扯皮,最後除了程友廉這個沒争議的,其餘六個全從了内閣的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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