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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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滴落在地的水滴，曹操愣了一下，他想起他放在子言身邊的探子傳回來的消息，那消息上說，子言和奉孝在一起半個餘月，坐卧相伴，琴瑟和鳴，似有私情，隻是當時他隻以為是誤傳，畢竟他們兩人是非常好的友人，卻不曾想，那個消息居然是真的。

“你和，奉孝？”曹操看着紫嫣，“算了。”曹操歎了口氣，現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奉孝他當真，沒救了？”曹操話語中帶着些許顫抖，當初他也是這般的送走了志才，沒想到過個四年，他居然又要送走奉孝了嗎？

紫嫣擦了擦眼角的淚痕，直起身子，沖着曹操恭敬的行了一禮，“郭大人，最多還有三日，請大人節哀。”紫嫣淡淡的說道，而後自顧自的打開了藥箱，從裡面把護心丹拿了出來。

“這個是護心丹，一日三次一次一顆，可保大人清醒，更多的，請恕紫嫣，無能為力。”紫嫣淡淡的說道。

“老夫，知道了，你今日就留在這裡吧，想來等奉孝醒過來，也是盼着見你一面的。”曹操強忍悲痛的說道，他若是能早些就把子言請來，或許奉孝不會到如今這個地步的，當日他就不該聽奉孝的。

紫嫣聞言，點了點頭，“多謝大人，我就在這裡等着吧，大人看起來已經熬了很久了，先回去休息吧。”紫嫣低聲說道，目光卻一直注視着郭嘉，他憔悴了許多，原本還能算個俊秀的小白臉兒，如今卻顯得形銷骨立，很有幾分非主流的意思呢！

曹操和荀彧互相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一前一後的離開了，兩個人都是聰明人，自然看得出此刻紫嫣想要和郭嘉獨處的意思，看在郭嘉的面子上，他們還是願意忍讓紫嫣幾分的，更何況就憑曹子言曾經立下的汗馬功勞，也足夠曹操和荀彧給她幾分尊重了。當日讓曹子言假死脫身，說句實話，曹操心疼可惜卻又無可奈何，但如今紫嫣已經為她的隐瞞付出了代價，曹操反而更加惦念起她的好了，所以對紫嫣反而越發的看重起來了。

“大人，子言和奉孝？”出了郭嘉的卧室，荀彧遲疑了一下，開口問道。

曹操點了點頭，“老夫确實聽過一些消息，隻是沒想到，居然是真的。”曹操歎了口氣，隻是既然兩個人互相都有好感，為何郭嘉病重之時不讓他請子言過來呢，若是有子言在，他，他或許就不會像如今這樣了！想到這，曹操忍不住心裡難受了起來。

荀彧無奈的搖搖頭，知道了這個消息，他倒是能理解奉孝死活不願意讓他們請子言過來的原因了，大概是不想拖累了子言吧。隻是如今說什麼也都沒了意義，已經太晚了。

第95章

95

望着病榻之上的郭嘉，紫嫣三兩步的走到了床旁，就在床旁邊的腳踏上坐了下來，看着床榻之上了無生氣的郭嘉，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手上沾染的性命不計其數，可卻也仍舊會為了喜歡之人即将逝去的生命覺得難受。

伸手把手中一直握着的護心丸捏開喂進了郭嘉的口中，看着他吞咽進去。之後等了大概小半個時辰，郭嘉的呼吸變得平穩了許多，臉色也顯得好看了些，但其實隻有紫嫣知道，這一切不過是護心丸的藥力導緻的，郭嘉如今就像一個底子漏了的瓶子，往裡面裝多少水都會一滴不剩的流光，她能做的，也就是不停歇的往這個漏瓶子裡裝水，維持着瓶子裡一直有些水的狀态罷了。

吃過藥沒多久，郭嘉就醒了，聽到那有些嘶啞的咳嗽聲，紫嫣起身給郭嘉倒了杯溫水，小心的給他喂了下去，然後讓人去喊曹操還有郭嘉過來，三日隻是她給出的最長時限，事實上卻是，她也沒有把握郭嘉什麼時候會撐不住，而今日，說不定就是郭嘉最後清醒的時候，她知道，郭嘉現在最想見的，肯定不是她，而是曹操，她不想郭嘉到死都留有遺憾，所以即使這時她更想和他兩個人一起說會兒話，也還是讓人去把曹操叫來了。

“你等一下，司空大人很快就來。”紫嫣淡淡的說道，“早知今日，你當初還會走嗎？”紫嫣忍不住問了一句。

郭嘉聞言，忍不住笑了，隻是一邊笑，一邊卻又忍不住咳嗽了起來，紫嫣見狀，連忙把人扶起來給他順氣。

“小嫣兒，你不懂，有些事情對我來說，比生命要重要的多。”郭嘉溫和的看着紫嫣，輕聲說道，郭嘉對于紫嫣并非沒有心動，事實上，在郭嘉三十幾年的生命中，紫嫣是唯一令他覺得心旌搖曳的女子，若是可以，他想，他若是在年輕個十歲，或者他還能再活十年，他都願意把她娶回家，好好地寵她，但現實是，他命不久矣，而主公，也還沒有實現統一天下的野心，所以，郭嘉能做的，隻能是離開她，即使，這樣的做法會讓他本就不多的生命變得更少。

紫嫣忍不住有些氣惱的瞥起了眉頭，“反正你總是有理的，我也說不過你。”

郭嘉聞言，笑了笑，卻沒在說什麼，就在這時，曹操和荀彧也走了進來，他們本就沒有離開郭府，剛才出去也不過是為了留給紫嫣還有郭嘉一個獨處的時間，如今紫嫣讓人來叫，他們自然忙不叠的趕了過來。

“奉孝！”曹操猛的沖了過來，眼睛泛紅的握着郭嘉的肩膀，看着很是激動。

“主公，别這樣。”郭嘉無力的拍了拍曹操的手，溫和的說道，他很清楚，自己大概是大限将至了，能在死之前再見到曹操一面，已經是足夠了。

“奉孝，你可不能有事兒啊，孤離不開你啊！”曹操悲傷地落淚，紫嫣看得出，曹操是真的傷心，并非演戲。

旁邊的荀彧臉色肅穆，看着郭嘉神色很是沉重，他和郭嘉相識于微末，當初曾一起于颍川書院求學，感情自也是非同一般，如今要親自送走這位摯友，他心中的悲痛不見得會比曹操還有紫嫣來的少，隻是荀彧為人内斂，不喜形于顔色，表現的也不那麼明顯罷了。

看着郭嘉和曹操在哪裡情真意切的道别，紫嫣微微移開了眼睛，而後沖着荀彧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郭嘉的房間，想來即使是臨死之前，郭嘉也一樣會為了曹操的王圖霸業獻上自己最後的一份心力，那她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了，而且那些話也不是她該聽的，所以她還是聰明些，躲着一點兒的好。更何況，她一點兒都不開心郭嘉最後惦念的那個人不是她。

說到底，紫嫣即使殺人無數，即使聰明多智，即使武功非凡，但她終歸也還是個女人，她也會有自己的那份獨屬于女子的纖細心思，即使并不多，卻也不是沒有的。

“大人，我于書房之内留下了三隻錦囊，你南征之時若遇困難可開，奉孝以後不能再在你的身邊的，還望主公能夠擅自保重。”郭嘉臉色溫和，有氣無力的說道，隻是眼睛卻是晶亮的。

曹操眼中含淚的握着郭嘉的手連連點頭，卻又說不出一句話，曹操看的分明，奉孝如今分明已經是強弩之末，回光返照罷了，可就算是此時，奉孝也仍舊念着他，這如何不讓曹操心中感念啊！

跟曹操說完，郭嘉把目光轉向了荀彧，荀彧見此，連忙走了兩步湊到了床前。

“文若，你我相交十數年，如今嘉有一事想要托付于你。”郭嘉臉上帶着一絲苦笑，“我死之後，煩你将嘉家中的财務分割清楚，除了要歸于宗族的田産之外，其餘的東西，煩請你整理之後，送去郊外，燕山别院，交給紫嫣。”郭嘉微笑着說道，他無兒無女，也沒有什麼特别親近的家人，如今臨死，還叫他惦念的，除了曹操這個主公，大概也就是紫嫣了，郭嘉分不清自己對她到底是不是喜歡，但他知道，他心裡是惦念她的。

荀彧是真沒想到郭嘉臨死之前居然是擺脫他幹這麼一件事兒，不過很快荀彧就明白了郭嘉這話的意思，那些财物根本就不是重點，今日郭嘉當着曹操的面對他說了這番話，以郭嘉在曹操心中的地位，他死之後，曹操定會把心中對郭嘉的懷念化作庇護放到紫嫣的身上，而荀彧就算知道郭嘉的算計，他也不回去點破，畢竟這是郭嘉臨死之前唯一的願望。到了最後，郭嘉總還是念着紫嫣的，紫嫣到底也不算白白浪費了自己的那份心，那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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