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蘭貴人天生的不安分,當奴才那會兒就認不清形勢,當了主子一樣糊裡糊塗。不論荥皇後如今是福是禍,都是蘭貴人暫時的靠山,要真除去了這遮陰的大樹,等同将蘭貴人暴露在日頭底下,反倒充當了三妃的新眼中釘,未必是好事。再者,荥皇後始終姓東宮,東宮盛勢力不容小觑,試問這皇後位又怎能簡單明了說罷就罷?如今,鳳兮倒退作出讓步,一來賣個面子給丞相,算是謝過他當日為巧月鋪路救人,二來現在局勢再度吃緊,丞相一派為荥皇後求情不惜在朝堂上颠倒黑白,承奚王正為西屬戰事籌謀,又要顧忌荥皇後該當如何處置的問題,鳳兮瞧在眼裡也看清了個事實:荥皇後是丞相的女兒,是奚雲帝的結發皇後,她的生死去留隻會受到這兩人的影響,除非二人都無意再幫,那才是荥皇後的末日,否則一旦再出現類似今日的局面,一人直言要留,一人保留意見,最終也不會得到個清楚明了的結果。既然如此,鳳兮也不願自尋煩惱,退一步旁觀這丈人、女婿如何再鬥。回了府,管家說承奚王下了朝直奔軍營去了,鳳兮知道西屬軍情刻不容緩,笑了笑轉身往後院姨娘居所而去。前夜回來時已是深夜,姨娘見她平安無事露出寬慰的笑容,但沒說上幾句就各自歇息了,今日趁着午時姨娘在小院裡散步的時候,兩人坐下來閑話家常了一番。姨娘說道昨兒個大娘從景門捎了口信回來,說是近日身子每況愈下,要趁着意識還清醒的時候找鳳兮說些家裡事。鳳兮聽了有些狐疑,沉吟片刻也想不明白大娘究竟有什麼事是非要告訴她不可,卻對姨娘隻字未提。姨娘握着她的手歎氣道:“你大娘為人固執,但在大事上是明理識大體的,以往就是對你嚴厲了些你也要多體諒點。到了這個時候,她有事要親口告訴你也是為了謹慎小心,可見這事非同小可,也許關系老爺生前事也說不準,去還是不去你自己決定吧。”鳳兮是庶出,對正房那些所謂的大事曆來不過問、不關心,她隻願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雖然之後事與願違,一連串的變故将她牽扯入驚天駭浪中,但長久以來釀成的對正房那邊的态度卻是不變的。鳳兮起先是不願回去的,可就像姨娘所說一樣也是對大娘突然來信沒了底,左右遲疑之下決定回去一趟,盡管她隐隐感到此行不會愉快,甚至可能知道某些一輩子都不想知道的秘辛,但就像父親景如山所說:“有些事越是不願面對越要面對,強迫自己面對也要面對,就是知道會犧牲很多東西,有些原則也必須堅持。”回到景門已是當日下午,日頭躲在了雲後懶散的不願露臉,帶走了嚴冬之季僅有的溫暖,枝頭上的烏鴉一個勁兒哇哇叫,被等候在景門外的景叔舉高掃把轟着。鳳兮下了軟轎正見到這一幕,連忙差人奪下掃把,快步走過去問道:“景叔?這是怎麼回事?”順着鳳兮的手指,但見景門大門斑駁點點,老舊的門漆掉了幾塊,上頭的紅燈也破了幾盞,石獅子怒瞪的眼蹭了一塊烏黑,像是沒精神的耷拉着。這哪還剩下半分昔日景門的風光?所謂凄涼也不過是如此吧。景叔一見鳳兮連忙抹了把臉,本想擦擦臉上的泥灰反而将手上的土帶了上去,在紋路頗深的老臉上又留下一道痕迹:“四小姐您可回來了!夫人……夫人這幾天老念叨,隔一陣子就叫老奴來門口瞧瞧,嘴裡還說‘我聽到鳳兮的聲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景叔後邊那句“回光返照”沒有說出口,是因為害怕也是因為不敬,但心裡清楚得很,景夫人也就這幾日了。鳳兮一聽晃了下神,邊往門裡走邊問景叔因由:“我月月托人帶回的銀子呢?怎麼家裡現在會是這樣?下人都哪去了?請了大夫看過沒,怎麼說?”鳳兮一連幾個問題惹得景叔心酸的眼角泛淚:“您走以後,夫人就說了,現在咱不比從前,要節省的過,維系一個大家不容易,可千萬不能把老爺的基業敗壞在這一代,還說要留給您跟二小姐一點房産。二小姐後來也走了,對家裡不聞不問,夫人唉聲歎氣了幾天,說本來也不是家裡的人,走了就走了吧,之後就再也沒提過。前幾個月,夫人為了縮減開支把下人們都散了。老奴跟了老爺一輩子,鄉下的親人都死光了,到這時也沒地方可去,就留下來照看夫人。至于您送來的銀子,夫人沒動過,原因是什麼老奴沒敢問,前幾天夫人昏迷不醒的時候好像含糊了幾句‘兮奴回來了,兮奴回來了’,哎!前塵往事了夫人還念念不忘,大夫說這是心病,也是個大症候,還囑咐老奴如果夫人有什麼沒了的事快點去辦。”鳳兮越聽疑問越多,但能解答這些問題的也隻有大娘本人。她心底的不安就像一抹影子悄無聲息的畏縮在一角,漸漸的塞滿了角落擴散出來。剛踏進大娘居住的院落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藥味,這種跟奚雲绶身上的有所不同,夾雜着哀怨、不甘,熏得眼睛陣陣刺痛;腳踩着院子裡的青石磚,鳳兮還記得小時候一踏進這裡就被大娘責罰,口口聲聲罵着“野種”,她不滿的回嘴就氣得大娘追着她到處打,心裡别提多痛快了。但現在看看,青石磚蒙上了厚重的白灰,掩蓋了原本的雕紋,周圍的樹坑裡還有落葉的殘骸,被灰雪掩蓋了部分堆成了硬邦邦的小山,囤積在那兒襯着樹幹的瘦弱。鳳兮想大娘定是極恨娘親的,所以對她也總是惡聲惡氣,就像以前姨娘冷冰冰的态度一樣,歸根究底還是因為終其一生得不到丈夫的愛,輸給了一位異族女子。最可悲的是,大娘、姨娘愛着父親,父親愛着娘親,可娘親愛着誰——娘親心裡隻有恨。推開了大娘的房門,難聞的藥味、塵土味、嘔吐味、發黴味一股腦撲鼻而來,鳳兮掩了鼻,就着一室的淩亂尋找着大娘的身影。床上空無一人,被褥淩亂,角落推着衣衫、藥碗,但就是不見人。鳳兮回身道:“病人怎麼能住這裡,平時開窗通風注意清潔,病才好得快。”景叔歎道:“夫人不讓啊,夫人說這屋子裡的東西不能動。”鳳兮又問:“那大娘人呢?”話音才落,就聽院子裡一陣哭天搶地:“兮奴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來了!你滾出來!活着你搶我丈夫,讓我一生不痛快,你死了還要來纏着我!”大娘景雲氏本生了标緻俏麗的摸樣兒,為人長袖善舞,八面玲珑,初嫁與景如山時亦曾恩愛非常,景如山道:“吾妻持家有道,善解人意,此生足矣。”那段日子勾勒出景雲氏一生最美的回憶,午夜夢回時還會漾起甜蜜的笑。然而好景不長,景如山随軍出征數月未歸,書信未來半封,而立下大功的那日便注定了景雲氏一生的悲劇。兮奴,蠻族而來的女子,那樣的倔強不遜,那樣的冷豔奪目,成了景雲氏與景如山之間永遠的溝壑,也成了那名中同樣帶有“兮”字,命運坎坷的女子一生的夢魇。當鳳兮跟景叔沖出房門,正見到癱坐在地上的景雲氏。不惑之年卻已滿頭華發,身子瘦小弱不禁風,粗糙顫抖的手指形同枯槁,呈現半褐色的皮膚皺褶着、萎縮着,她頹廢的在那兒一動不動,雙目無神的盯着一處,眼下深深凹陷透着青紫色,幹裂的唇,污穢不堪的素衣,人還活着身上已散發了令人難以忍受的腐味。鳳兮不敢置信這就是平日中氣十足,任她怎麼氣都氣不死的大娘。現在的景雲氏即便有良醫良藥伺候,也怕是回天乏術了。“大娘?”鳳兮慢慢走進,小心翼翼的生怕吓着了她。景雲氏恍若未覺,唇邊挂着恍惚的笑,眼神呆滞的偏首,直到鳳兮的繡鞋走進她的視線内,她才似懂非懂的蹙眉琢磨了半響,順着淺色衣裙、深色貂皮鬥篷、腰間玄色絲縧,一路往上瞧去,在觸目鳳兮五官的刹那猶豫了一瞬,下一刻卻用大聲尖叫宣洩了自己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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