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阿姊,我回來了。”
雪下的漸緊了,長街上來往的行人卻并不見少,身側的千牛衛在詢問過裴野之後,終于替兩人打起了傘。
方啼霜的目光時常從傘下望出去,匆匆落在那些沿街叫賣的行攤之人身上,往往此時裴野的聲音便也會在他耳邊響起:“想要?”
小孩兒總是下意識搖頭說不,可末了心裡卻又要後悔,這之後陛下幹脆不問了,見他盯着哪兒瞧,便讓内衛們去替他買上一份。
他不肯開口說想要,但裴野隻要買給他的,他必定照單全收,方啼霜從來不會和吃的過不去。
裴野見着這樣熱鬧的景象,心裡不由得也覺得有幾分新奇,便偏頭去問身側那忙着啃熱包子的小孩兒:“你老家那兒,也這樣熱鬧嗎?”
方啼霜搖了搖頭,嘴裡嚼着包子,含糊應道:“隻有長安城才這樣熱鬧,我和阿娘來長安的路上,還遇見過鬧饑荒的州府村子……”
說到這兒他便頓住了,連帶着手裡的肉包子他也不大愛嚼了。
裴野聽他說饑荒,便忖了忖,而後沉聲背誦似的:“天啟四年,荊、揚兩州大饑,米鬥近萬錢,人易食。”
這不過是史書上輕描淡寫的一筆,讀起來輕飄飄的一句話,卻也不知是用多少條人命堆起來的一場悲劇。
小皇帝記得這段天災,更記得先帝下旨赈災,朝廷撥了一大批銀子下去,卻如雨點兒落海,連個大點的水花都激不起來。
那些高官權貴底下的根都已經爛透了,最後送到災民們口中的,未必能有一粒米。
他阿爺沒有太|祖皇帝那樣的腕力,不敢伸手抽起這深埋在地底下的世家脈絡,隻草草斬斷了幾條旁枝跟須,稍做警告,便再沒有下文了。
緊接着這怯懦的人便溘然長逝,把這些爛攤子全留給了他。
方啼霜将吃到一半的包子塞進了紙袋裡,想起陛下最後那一句“人易食”,不知想起了什麼,心裡總覺得惡心,于是便在嘴裡含了一顆蜜餞,想了一想,又往裴野嘴裡也塞了一顆。
陛下皺了皺眉,他一向不喜歡這些甜過頭的東西,可看見那小孩兒巴巴地遞過來,他便就忍不住張了嘴。
已經送入嘴的食物,即便不合口味,也萬沒有再吐出來的道理。
裴野咽了蜜餞,才開口道:“當街食物,不合禮數,若叫禦史瞧見,可是要錄入史冊的。”
“咱們躲在傘下偷偷吃,哪有眼睛那樣尖的禦史啊?”方啼霜理直氣壯道,“夫子前幾日才與我們講過,說《朝野佥載》裡記載了一位令史張衡,因為下朝回去路上吃了個蒸餅被禦史瞧見了,因此便被彈劾降職,我覺得這規定也太壞了,即是神仙餓了,也忍不住要吃飯的。”
裴野見這小孩兒搖頭晃腦的模樣,心裡倒很欣慰:“記得這樣清楚,看來書也沒白讀。”
小孩兒驕傲地仰起了腦袋,叫他背書什麼的,他總是不成的,可若要與他說什麼奇聞趣事,他定記得比誰都要清楚。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轉眼便到了方啼霜的家門口,那小院的模樣沒怎麼變,隻是檐瓦上覆了雪。
到後半段路上,裴野注意到,這小孩兒的話明顯少了許多,看向四周的眼神都有些發愣。
裴野先是屏退了那些内衛,而後将一個不大不小的木匣子抱進了懷裡,方啼霜也沒心思去注意他究竟抱了個什麼。
眼下他正怔怔然地盯着那很顯寒酸的院門,心裡忽然湧起了一種近鄉情怯的懼意。
他心裡既期待,又不免有些害怕。
皇帝也并不催促他,而是很有耐心地站在他身側等候着。
過了好半晌,方啼霜才像是鼓足了勇氣似的,終于擡手敲了敲門,院裡頭立即便傳出了一道清澈的女音:“誰呀?”
驟然聽見曹二姐的聲音,方啼霜的眼眶頓時便濕潤了,他擡起袖子抹了把淚,同從前一樣開口喚她道:“阿姊……”
裡頭曹二姐正打算抽門栓的手忽地便頓住了,她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她默了片刻,卻聽屋裡頭又傳來了阿爺的聲音:“二姐,外頭是誰來了?”
曹二姐不知該如何應答,隻得先跑進屋,詢問阿爺的意思,她紅着雙目,低聲道:“阿爺,門外那人說話,像是霜兒的聲音,他還叫我阿姊呢……”
曹紀安不信,還笑話她道:“莫說胡話,都快要出嫁的人了——定是你聽錯了,想是街坊鄰居家的孩子過來送東西的,你快去把門開開,别讓人家等急了。”
曹二姐心裡也模棱兩可的,經阿爺這麼一說,也覺着興許是自己聽錯了,于是忙又小跑出去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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