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聲地看着前方,神情黯淡,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能做到坦然不去多想。高翔好不容易将車拐到右側一條路上,避開擁堵的主幹道,開了一會兒,停到路邊:&ldo;等我一下,我馬上上來。&rdo;他匆匆進了路邊一家門臉簡陋的小店,過了幾分鐘,拿了兩個紙杯和一個紙袋上來:&ldo;這是我常喝咖啡的地方,這是給你買的熱可可,還有店主烤的餅幹,嘗嘗,很好吃。&rdo;她接過熱可可,雙手捧住:&ldo;謝謝。&rdo;熱可可和咖啡冒着袅袅的熱氣,混合而成的醇香氣息彌漫在車内,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可可,他将咖啡杯放在杯架上,問她:&ldo;功課怎麼樣?&rdo;&ldo;你自己都這麼不放心我,還想讓小超放心?&rdo;他被問住,自嘲地笑:&ldo;不許嫌我煩。&rdo;&ldo;還好啦。我跟同學也慢慢熟了,老師對我不錯。你不用再……擔心我了,我很好。&rdo;&ldo;那就好,你一直沒打我的電話,我猜你應該很好。來看看你也不算不放心,就像你跟晶晶通信一樣,沒有談什麼要緊的事,不過隔一段時間收不到心就會惦記,會想到開信箱看看。&rdo;這個比方讓她勉強露出一個微笑:&ldo;晶晶的信比我寫的好得多,學校裡發生的小事情、同學之間的對話、上門找梅姨看病的人,經她一描述,就格外有意思。也許她以後可以當作家。&rdo;&ldo;你呢?你以後想幹什麼?&rdo;&ldo;我不知道,沒想那麼遠,好像也沒有特别想做的事情。&rdo;她臉上那點兒笑意消失,遲疑一下,&ldo;我隻希望三年以後爸爸回來,那個時候我差不多要高考了,我會争取考一個好點兒的大學,讓他開心。&rdo;&ldo;小安,對他來說,你開心更重要一些,相信我。&rdo;她依舊捧着那杯可可,怔怔看着前方:&ldo;不開心的時候,我就去坐電車。&rdo;&ldo;坐電車?&rdo;&ldo;是啊,1路電車,我家那邊是站,以前讀幼兒園、小學,都是爸爸帶我坐這路車送我過去,然後再去上班。我喜歡這條路,坐上去後聽售票員一站一站報站名,看看街道兩邊,從站一直坐到終點站,再坐回去,煩心的事情好像就能放下了。&rdo;這樣孤寂的自我排遣方式讓他感到不安,他說:&ldo;試着多和同學在一起。&rdo;&ldo;我會的,不用擔心。&rdo;到了她家樓下,她拿起書包,說:&ldo;謝謝你。&rdo;&ldo;有什麼事,随時打我的手機,&rdo;他将那袋餅幹遞到她手裡,囑咐她,&ldo;就算沒什麼事,隻是煩悶了想聊天也可以。&rdo;她打開車門,回頭看着他,他以為她要說什麼,然而等了一會兒,她隻是說:&ldo;快去接若迪姐姐吧。&rdo;左思安上樓回家,放下書包,先去廚房将米淘好,放入電飯鍋内,然後開始整理房間。于佳一向不擅長做家事,說要請一個鐘點工,但左思安十分抗拒家裡出現一個陌生人,甯可自己動手,于佳隻好作罷。飯差不多快熟的時候,于佳才回家,也是一放下包馬上便進了廚房。左學軍去西藏工作之後,于佳不得不開始買回菜譜學着做飯,她拿出做科研的方法下功夫,倒也總結出了一點兒心得:換了一台大冰箱,在周末時一次性采購,回來将青菜、ròu類分門别類清洗整理好,煲一次湯分成幾份裝進保鮮盒内冷凍好。通常情況下,左思安每天回家稍早,負責淘米cha上電飯煲,于佳回家後,熱上一碗湯,再做兩個簡單的菜,偶爾從餐館裡打包一份較複雜的菜式回來算是換口味。左思安将母親換下的鞋子擦幹淨收入鞋櫃,丢在沙發上的包和衣服挂好,然後繼續打掃房間。她瞥見母親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跟平常一樣,有些說不出的滋味。那個有學識、有個性、有事業心的母親,原本獨立能幹,根本不像一般媽媽那樣瑣碎,現在突然開始陷身于家務事裡,勞累自不必說,而且變得多少有些小心翼翼,跟她講每一句都經過反複思量,避免任何可能引起聯想與誤解的詞句。這種前所未有的隐忍與付出落在她眼裡,卻隻讓她覺得異樣隔膜,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屋子裡,也并不比遠在西藏的父親來得親近。等她做好清潔,把要洗的衣服放進洗衣機,于佳也将飯菜擺上了桌。母女兩人沉默地吃完,她跟平時一樣回自己房間做作業,于佳突然叫住了她,若不經意地問:&ldo;高翔經常去接你嗎?&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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