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最寒冷的冬天,小平房兒裡白氣缭繞,爐膛中的煤慢慢燃燒出淡藍色的火焰。老爺子用鐵鉗夾弄着燒紅的煤球兒,水壺在爐口上滋滋地冒着熱氣兒,白薯在爐膛裡漬出油汪汪的糖汁兒。生得濃眉大眼機靈勁兒的小男孩兒,穿着大棉褲蹲在爐子邊兒上,眼巴巴地饞着爐膛裡的幾枚烤白薯,偷偷地伸出長滿紅皴的手去掏。老爺子手裡的鐵鉗揮過來:&ldo;三兒,燙了你的爪子!&rdo;那一雙布滿皺紋的眼角裡填充的盡是家的溫暖,那是羅戰久遠的記憶裡再也回不去的少年時光。&ldo;我爸他老人家每天騎自行車下班兒回來,給我們哥兒仨做飯,做好飯我們吃,他其實在廚房裡一邊兒做就一邊兒先吃飽了!&ldo;然後呢,他就提着鳥籠子出去遛彎兒。他一般去哪兒遛彎兒你知道麼?他往前海沿兒上走!那時候北海公園前門兒那裡有個花鳥市,夏天的晌晚兒特熱鬧,賞花兒的,遛鳥兒的,賣字畫古玩的,唱昆曲吊嗓子的……我爸這人呢,其實就是去那兒找别的老頭兒陪他下棋!&rdo;程宇輕輕地點頭。他當然知道前海有個花鳥市,夏天每個涼爽的傍晚都有很多人遛鳥,下棋,他們老程家自打程宇他爺爺活着的時候,就住那一片兒,太熟悉了。羅戰的眼睛不看程宇,看着窗外,仿佛陷入回憶的暢快,自顧自地講:&ldo;我爸每晚兒遛鳥兒回來,都跟我們哥兒仨唠叨,我今天又碰上那老小子了!那老小子他娘的又赢了我兩盤棋!老子又把那一兜子脆棗兒輸給那家夥了‐‐我爸每次去下棋都帶吃的東西過去,給人家吃,帶去的東西基本是肉包子打狗,每回都輸給人家,我爸這人還特實誠,特逗!輸了棋他不服,下回他還去輸!&rdo;程宇默默地品讀羅戰入戲着魔似的神态,突然插嘴問:&ldo;你爸都輸給過人家什麼啊?&rdo;&ldo;他什麼都樂意輸啊!他做的東西好吃,就喜歡聽人家誇他手藝好呗!經常帶一盤兒他做的芸豆糕,幹奶酪,或者糖耳朵……操,我都吃不着的好東西,他都帶給他的老棋友分享去了!&rdo;羅戰說得身前的大毛和白遠都抖着肩膀樂,交口贊道:&ldo;你們家老爺子不錯,是個厚道人,這就叫作有棋品!&rdo;就隻有程宇沒有一絲兒笑模樣。羅戰爽快地笑說:&ldo;你們别以為隻有娘們兒才有那種關系特别近的蜜,男人也有,我爸就有蜜!他那時候老是找同一個人下棋,人家老能赢他,他偏就不甘心,較勁似的,每天晚上去找那個人下棋,有好幾年吧……那個老頭子就是他的&lso;棋蜜&rso;!&ldo;咳,可是後來呢,有一天再去的時候,他的棋蜜沒露面兒。&ldo;我們家老爺子是個棋癡啊,每天去等,每晚兒端着一碟兒芸豆糕在鳥市裡遛達,等了挺長一段時間呢……老頭子因為這事還挺失望的,覺得他棋友不來了咋也不通知他一聲,他也忘了打聽對方家住在哪裡,甚至都不知道對方姓什麼叫什麼,他為這事兒惆怅了挺久呢……&rdo;程宇那時候安慰他說:&ldo;也許那人突然碰上了什麼事,不再去了,不是故意放你爸鴿子。&rdo;羅戰表示理解寬容地點頭笑笑,望向車窗外的眼神竟有些氤氲,眼前晃動的是冒着熱氣的竈台邊,那忙碌晃動的熟悉身影。程宇默默坐在他身旁,眼睛望向另一側的車窗,眼底緩緩積聚起兩團濕潤的紅潮,舌尖回味的似乎是那碟兒芸豆糕,早已淡漠久遠的味道……津津有味兒聽故事的白遠摸不到頭腦,好幾次回頭看這兩位沉默的大神,咦,這倆人怎麼忽然都不說話了呢?淅淅瀝瀝的雨從山谷中飄落。彎曲盤桓的山道變得濕滑。雨夜裡打開的車窗傳出羅戰那一口頗有豪爽氣魄的亮嗓兒,嚎起皇城根兒小胡同裡老手藝人的吆喝,帶着一股子炙暖人心的鄉土味兒。&ldo;冰糖‐‐葫蘆兒‐‐&ldo;硬面兒‐‐饽饽兒‐‐&ldo;磨剪子嘞‐‐嗆‐‐菜‐‐刀‐‐&rdo;……或許是那晚雨越下越大,彎曲的盤山公路及其難走。又或許是連續開了一整天的車,白遠替大毛開了一會兒,然後又換回大毛,這人疲倦過度,瞬間走神兒了。要不然就是被羅戰那幾嗓子嚎得太正宗了,太有滋味兒了,空谷之中浸透一股濕潤的蒼涼,勾搭起所有人埋藏在心底的記憶中的鄉音,一車的人都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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