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彥的話音一落。
九和隻覺着腦門上一顫。
立時撺掇出,一個凄涼的愛情故事來。
可眼下,他們的愛情故事不是重點。
重要的是,宋彥為什麼帶自己來這裡。
讓自己親眼看看,那男子的慘狀?
九和木然的側過臉,再次望向那間破屋子。
幽白的月光,隻能堪堪照進門檻上。
往前一步,便是無盡的黑暗。
那個破敗殘身的男子。
全身上下唯一還像樣的一雙玉手。
隻是直直的,向着門檻外伸展着。
他是想爬出那間破屋子的。
隻有身處黑暗裡的人,才能看到遙遠之外的一束光。
活在泥潭裡的人,縱使千辛萬苦的爬出泥潭。
依舊抹不去,早已侵入骨子裡的泥濘。
一位侯府裡的琴師,縱使身世凄慘、家中清貧。
可到底出入于侯府。
周身談笑往來的,皆是身穿錦緞的達官貴人。
隻要用心彈幾首曲子。
就能得到比尋常人,勞作半生還要多的銀兩。
相比較于一位普通琴師。
能成為侯府裡的一位琴師,已經是很多琴師的一生所願。
而這樣一位,已經站在自己人生巅峰的琴師。
究竟是做了什麼,要遭受這樣的酷刑?
可不管他做了什麼。
他沒有得到公正的審判,更沒有得到公平的對待。
隻是被暗地裡,處以慘無人道的酷刑。
最後再被丢棄在一處,破敗不堪的院落内。
默默等待着生命的消失殆盡。
不會有人,為他改寫命運。
九和蹙着眉頭,轉面望向宋彥。
語調中,帶着悲涼:
“殿下,他已經死了吧?”
宋彥垂目望着她,沉默了片刻。
似在醞釀着該如何回複九和。
半晌,才輕聲道:
“這裡每日都會有人來。”
“喂他一碗湯藥,和一碗參湯。”
“給他吊着命。”
“好給瑩雪一個,聽話的念想。”
宋彥每說一個字,都如同在九和的腦子裡,投射一個炸彈。
炸的九和,似乎馬上就要魂飛魄散。
昌平侯府的手段,真是喪盡天良。
九和覺着喉頭有些幹澀,嘶啞着問:
“他們怎麼讓瑩雪知道。”
“這男子,還活着?”
宋彥的語調依舊如平常那般,冷冷冰冰:
“每隔三日,亥時四刻。”
“有人把瑩雪帶到院牆外。”
“聽琴音。”
最後一個字說完,九和滿腦子轟然炸裂。
難怪那男子,全身上下隻有一雙手,是好的。
原來這是一個遙遙相望,相濡以沫,相互扶持。
相互鼓勵彼此,堅強活下去的凄美愛情故事。
宋彥瞧着九和,驚詫的連呼吸聲都漸次微弱下去。
才慢悠悠的開了口:
“馬上就亥時四刻了。”
“我們留在這裡。”
“你好好看一看,再下定論。”
九和一聽此話,便知其中定有蹊跷。
隻點了點頭,任由宋彥将她拎到了屋頂上。
院子中的一衆黑衣人,跟着一起隐匿了起來。
刹那間,破敗的院子又恢複了剛才的黑暗沉寂。
九和挨着宋彥趴在屋頂上。
徐徐晚風吹過全身,有些涼酥酥的。
幸好現在是夏天。
涼飕飕的還挺舒服。
九和無聊的撐着腦袋,擡頭望着天空。
黑幕之上隻有幾縷雲朵。
盡是一派繁星璀璨、明月照人間的美好景色。
倘若此時。
面前有一個炭爐,再加上滿桌子的肉串和美酒。
才不會枉費這樣一番夜景風光。
今夜的運動量有點大,還沒有到子時。
九和的肚子,就開啟了夜宵時刻。
想着想着,有點餓了。
九和忽而忍不住的,吧唧了一下嘴。
可就這麼小小的一點聲兒,在這靜寂幽暗的夜裡。
異常的被無限放大。
宋彥随即皺着眉頭,瞧着九和的目光,驟然一凝。
示意她,安靜點兒。
九和趕緊抿着嘴唇,一動不敢動了。
耳邊漸次響起了呼呼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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